话音刚落,周遭光线越发昏暗下来,像是林木掩映下的高空笼上了一层雾霭,几名入形强者手上的火焰竟都无缘无故的一暗,然后逐渐熄灭。
“怎么回事......”
一行人正压抑就,就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如同置身缺氧的高原。
“我们周围的氧气都被抽空了,火焰自然没法燃烧。”崔远解释着。
“氧气是什么?”苏沁问道。
“额。”崔远语塞,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
现在所剩之人几乎都是感真以上的练气士,简单的龟息术基本都会,暂时无法呼吸带来的影响并不怎么大。
“你怎么知道这些。”黑暗中只听到梵若天王的声音。
崔远根本懒得搭理此人,许久也不答复。
“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得先出去再说。”洪雁初的声音。
众人纷纷响应。
“这样,我们手上都有木棒,一人握住一端,连在一起走,有人不见了就说一声。”老妪此时不在,闵生教之中就梵若天王威望最高。
所有人都依言照做。
崔远站在苏沁左手边,也不知梵若天王坏的什么鬼心思,有意与他挨近,两人之间仅隔了一名教众。
崔远忍不住皱眉,隐隐产生了些危机感。
“怎么办,往回走还是向前?”苏沁晃了晃手上的木条。
崔远有所察觉,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于是回道:“后有巨鳄,前途未知,你觉得呢?”
苏沁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有些多余,愤愤然拽了木条木条一下。
“向右出发,等安全了再做下一步打算,沿途多留点记号,方便长老寻过来!”梵若天王大喊一声,立即得到所有执法堂弟子的回应。
一行人于是浩浩汤汤而行,手上都攥着一根木条,队伍连成长线。
黑暗永无止境,众人都是心中压抑。
崔远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所以将木条攥得很紧。
以前他在这武山中,似乎就来过此地,险些殒命。
当时是白天,雾霭散布下无法分辨方位,自己被数十只毕方鸟袭击,虽然将之全部斩杀,但却身负重伤,最后坠入深谷,被困了足足半个月才堪堪逃生。
在林中穿行了两刻钟左右,身后的接踵不断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微弱,窒息感仍旧存在。
崔远如今也就感真期,长时间缺氧,脑中已经有些充血。
后方不少势力低微的教众已经晕死过去,长龙般的队伍开始一点点收缩。
“妈的,老子不管了,一个初境的累赘!再这样迟早闭死在这林子里。”一名感真期的教众忍不住叫嚷起来,他前方是名初境修士,因为嫌弃对方拖慢了速度,便直接松开了木条,只身就向前方冲去。
不少实力稍强的练气士此时都是同样的想法,梵若天王的方法虽然可以防止人群走散,但无疑,在这样漫无边际的无氧环境下,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实力低微的练气士就成了众人的拖累。
有一人带头,很快便有人接连脱离队伍,黑暗中辨不清方位,只能闷头向前冲。
迟行天王也是二话不说,松开木条,真气调动之下腾上虚空。
“诸位,我在正前方等你们!”说着便身化流光,向前飞去。
“师姐,我们怎么办?”身后,传来玉袖宫几名感真女子的声音,话语里隐隐带着内疚,若不是她们,苏沁完全可以御空疾行。
“别慌,抓紧就行。”苏沁现在身上还背着重伤的谭淼淼,却仍旧出声宽慰道。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腐臭味儿,浓郁的简直让人作呕。
环境黑暗,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洪家两名男子也脱离队伍,升入高空。
长龙似的队伍到现在已经不足百人。
“你不走吗?”苏沁抖了抖左手上的木条,憋着气,声音显得发闷,竟变得有些娇憨。
“嘿,你信吗,脱离队伍不出十分钟就会死在林中。”崔远声音低沉。
“为什么?”
“这林子里有怪物,我们现在凝聚在一起,它们才不敢动手,一旦分散开,马上就会被其吞吃。”崔远声音压低,但林子太过安静,前前后后几米的人都能听见。
“真的吗,师姐,我怕!”玉袖宫几名女子听得都是身躯颤了颤,一路走在,崔远每次说得话都被应验,一时间都没人出口质疑。
惶惶不安中,蓦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此人像是正在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所有人都是汗毛倒竖,联想到了崔远说得话。
心怀忐忑,沉默中又是半刻钟过去。
“对了,安安,你不是有颗夜明珠吗,拿出来照照看。”苏沁说道。
“安安?”
半分钟,没有人回答。
抖了抖身后的木条,毫无阻力。
“怎么了?”崔远赶忙问道。
“她,她们都不见了。”苏沁惊叫起来,惊恐到了极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师妹们的安危,几人在圣主宫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的感情如同亲姐妹般。
崔远神情一凝,下意识地抖了抖自己身前的木条。
还好,有阻力传来,似乎前方的人还死死攥着另一端。
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稍稍运转了下炼魂术,下一秒,崔远脸上的表情唰的一白,血色全无,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毫不犹豫松掉前面的木条,回头一把搂住苏沁,凭着感觉,用另一手捂住对方红唇。
苏沁完全没反应过来,吓了一机灵,催动真气就想朝来人击去。
崔远将她按住,凑近其耳边,低声道:“快跑!”
听到是崔远的声音,苏沁才止住手上动作,但还是心中恼怒,对方竟如此轻薄地搂抱自己。
“我前面的,不是人......”崔远低低道。
苏沁愕然,听到崔远这句话,只觉得浑身一凉,有种彻骨的寒意冲上天灵。
也不废话,拉着对方就朝反方向飞奔。
“啊~~~~什么东西,滚开!”不多时,后方就传来梵若天王的一声惨叫。
“呼哧呼哧!”
崔远大脑缺氧,开始感到昏沉,喘着粗气。
苏沁已经定住身形,怎么也不愿向前迈步。
“师......师姐,安安师妹她们,都出事了吗......”背上的谭淼淼声音愈发虚弱,服用丹药后的她,伤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持续恶化的趋势。
“我去找她们!”苏沁哽咽道,说着拉了拉崔远,“你帮我照顾淼淼。”
“滚!”崔远直接呵斥一声。
苏沁怔住,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直接开骂。
“疯女人,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崔远毫不留情,“刚刚你是听到了的,林子里的那些东西,梵若天王都能被偷袭,你去纯属送死。”
“师......师姐,别去。”谭淼淼紧紧缠住苏沁的颈脖,弱声道。
苏沁被骂懵,刚刚纯粹是被悲恸冲昏了头脑,现在才恢复了些理智。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在林子里。”苏沁问道。
“带着你师妹御空,那些东西拿你们没办法。”崔远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发寒。
“你怎么办。”
“死不了!”崔远懒得在废话,挣脱对方手臂,身形一晃间便隐入黑暗。
苏沁心中猛地一沉,急忙大喊:“李安云!”
无垠的黑暗中,彻底归于平静。
苏沁眼角泛起泪光,咬了咬银牙,真气体聚下升上高空。
树梢上,崔远闭上了双眼,将听觉和感知冲分调动,辗转腾挪,比猿猴还要矫捷。
林中依然有微分,树枝上的叶子被吹得簌簌直响,通过这些声音辨别方位,他能精准地把控每一个落脚点。
右手上的青铜长剑被他始终攥着。
身子跃起间,右耳轻轻颤动了下,捕捉到了一道微不可闻的怪响。
剑诀施展间,快如闪电,朝斜侧方笔直刺出。
“嘁嘁嘁~~~~”
一连串的怪叫声回响耳畔,长剑像是扎入了一团松软的东西里。
崔远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长剑拔出,一刻也不敢停留,再次向前方一株乔木落去。
反复腾挪,四周时不时就有凄厉的惨叫传来,多半就是那些走散的教众。
这黑暗中的怪物多半也都是凭借听觉寻找猎物,所有一路走过,崔远身法运转极致,让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不带出动静。
林子里潜藏的怪物已然不对他构成威胁,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长时间缺氧后,脑中不断昏沉的窒息感。
时间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崔远只能通过咬舌来获得短暂的清明。
好在前方这时有微光透出,昏暗的林子里变得可以勉强视物。
快要走到边沿了!
步伐加快,如离弦之箭冲出。
林木愈发悉数,隐约能听到前方潺潺的水声。
几分钟后,一条小溪横梗在面前。
崔远像是看到了生机,一步跃出十几米,直接扎入水中。
似乎,能呼吸了!
崔远脱力的躺倒在河渠中,仍由湍急的水流将自己的身体带着漂浮而出。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着宝贵的空气。
眼皮愈发沉重,知道自己算是死里逃生,心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脑中是翻涌而至的昏沉感。
终于,双眼一合,彻底晕了过去。
.......
待睁开眼,入目是湛蓝的天空,还有斜插入云的山岳。
崔远躺在一片松软的嫩草地上,耳边是哗哗作响的溪水声。
四肢有些酸胀,但活动起来还是不存在阻碍,于是爬起身。
这才发现,自己是置身在河渠的拐口,身体多半是被溪水冲击下送上了暗。
此时天色大亮,鸟鸣悦耳,应该是早晨。
溪水清澈,崔远掬起一捧水打在脸上,顿时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消掉身上的泥垢,这才打量起四周的景象。
草木葱郁,东西两面相隔千丈都是陡峭的高山,脚下百丈内地形平坦,没有树木遮蔽,连片草地。
这时,崔远只觉得一阵反胃,立即就俯身干呕起来。
肚子里一阵刀绞般的疼痛,咳嗽间吞入腹中的溪水全冒出,差点直把胃酸都吐了出来。
崔远更是被呛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足足十几分钟,才把胃里吐干净,脸色都开始泛白了。
坐在原地喘息了一阵,随之而来的就是阵阵饥饿感。
崔远只得起身觅食。
“也不知道苏沁和师叔怎么样了。”
脑中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隐隐还能感觉到几分后怕,自己险些死在林中!
顺着哗哗流淌的溪水,崔远朝着上游走去。
不多时,就在视线尽头,一片蒿草从中,看到了三只麋鹿。
崔远默不作声,向着前方一点点靠近过去。
离得近了才察觉到,这三只麋鹿凑在一起,低头也不知时在吃着蒿草还是在舔舐着什么东西。
他矮了矮身,在距离三只麋鹿只身二十米远时,身法豁然爆发,半秒时间就冲至,而那三只麋鹿仍旧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崔远就将其中最健硕的一只扑倒在地。
“呜~~~~”
一声高亢的长鸣,其余两只麋鹿见同伴竟被遇险,撒开蹄子就各自朝着两个方向跑去。
身下麋鹿剧烈挣扎,可被崔远一只手按着脖子,怎么也动不了。
“什么味道!”
崔远皱了皱眉,一阵腐臭味钻入鼻中。
以为是这只麋鹿身上的,于是凑近闻了闻,发现并非如此。
视线斜瞟,目光骤然就凝滞了。
一名女子仰躺在两米开外,衣衫破烂,露出青紫色的皮肤,脸上更是丧如金纸,如同死人。
“谭淼淼!”崔远惊咦一声,完全忘记了身下的麋鹿,爬起了身。
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和苏沁在一起吗?
看模样,应该是断气了!
麋鹿一下子就蹿了起来,撒足狂奔,崔远也懒得理会了,心中疑惑难平。
有些不忍对方曝尸荒野,崔远还是向着对方走去。
可以看到的,少女已经完全不复昨日的俏丽,腰间的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泛起了紫黑之色。
谭淼淼身上的衣服几乎只剩几根布条,露出身前的白色束胸。
崔远纠结之下,还是有些嫌弃地将对方抱起,憋着气。
对方身上已经有腐烂的气味,上具身体本就是尸奴,所以他对这种气味格外反感。
探手在其鼻尖试了试。
“还有气,不过看样子也活不了!”得出结论,崔远哀叹一声,对方这种伤势,现在就是玉袖宫的结婴老祖在场,估计也是回天乏术。
将女子抱到溪流边,用手舀了点水滴在她唇间。
想了想,虽然觉得估计没什么用,但还是向对方体内渡了几缕真气过去。
现在只能指望对方回光返照,临死前能醒过来,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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