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沈临用过晚膳,去了前堂,沈家几位忧心他科考的长辈都等在那儿。
“考的如何?”
人都说隔辈儿亲,但隔辈儿更敬,沈临进门儿,先行礼问安,待坐下后,听着沈老问话,恭敬道,“还好,经义三题也不算难,孙儿都答完了。”
“嗯!”沈老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次科考你可得用点心,争取一口气冲到秋闱,考个举人,乱世将近,明年的春闱过后,大周短期内怕是无力再举办科考了,所以,到时候你若能中个进士,这对你自己,对我沈家未来都有很大的好处。”
“孙儿明白。”
“明白就好,你与长青见过了吧,相处的如何?”
“孙儿与小叔父见过了,只是——”
沈老见他欲言又止,便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得光明磊落,莫要遮遮掩掩。”
“是,”沈临壮了壮胆,小声道,“只是孙儿有些不太明白,祖父为何要如此看重此人,我沈家虽比不上那些江东世家,却也称得上是钱塘新贵,小叔父不过出身戏园子,何须我得如此折节下士?”
坐下的几位沈家老人也跟着点头,沈括将江畔园子送与梅长青不说,还多次警告族人莫要去梅园惹事,本来沈括是族长,送不送、送与谁,族人们也都不敢有什么异议,但他如此看重梅长青,却让众人心生不解。
见状,沈老沉吟了下,凝声道,“也罢,老夫知道,老夫将江畔园子送与他,你们嘴上不说,心中定然是有所不满,不跟你们解释清楚,你们终究会心有所结。”话到这里,沈老目光扫向几位兄弟,见他们一脸讪然,轻“哼”了声,接着道,“此事本与朝廷机密有关,但眼下虞氏已除,说与你们也无妨,但切记要劳劳保守秘密。”
几位族人讪笑点头。
“放心吧大兄,事关朝廷机密,兄弟们定会守口如瓶。”
“就是,就是,大兄就放心说吧——”
“嗯!”
沈老见几人如此,也就放心心来,他这几位兄弟虽然不怎么成器,但贵在品行不错,沈家能如此迅速崛起,与此不无关系。
“老夫好友文成公,想必你们都清楚,天下名士,大周文国公、中书舍人,皇帝最倚重的谋士,此前刑部查案,无意间牵出科举弊事,此事与世家皇族牵扯不清,文成公执意严查,皇帝却欲息事宁人,为此,文成公一气之下罢官离朝,朝廷虽准其奏,却依旧保留其爵,其中蹊跷,你们暂且不必知道。文成公离朝后,皇帝密旨令他隐居钱塘,老夫被随后被下放钱塘,朝中人都以为老夫是受了文成公牵连,实则老夫到钱塘,不过是皇帝为护他周全的手段罢了,而长青便是文成公唯一的亲传弟子,何来我沈家折节下士之说?”
“这——”
沈家众人被沈老一番话惊的瞪目结舌,文成公竟然隐居在钱塘?若早知道少年背后站着这位神人,莫说是江畔园子,就是将沈家老宅送与他,众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况且,长青此子有大才,有过目不忘之能,论及诗文,便是老夫也不及他,他出身贫贱,幼年无书可读,却凭借东拉西扯学来的知识便能写戏,梅园里的《杜十娘》便是他十余岁所写,不可不谓是世间奇才。他为人谨慎,恩怨分明,思维不拘一格、天马行空,不读书便知书达理,若读了书呢?更何况其师从文成公。老夫敢保证,有文成公一脉的保驾护航,未来的大争之世,他必为搅弄风云的人物,成就不在其师文成公之下——”
听着沈老在那儿陈述利害,沈家众老早已是目瞪口呆,梅长青有大才,这在他们看来是肯定的,毕竟文成先生的收徒条件是出了名的苛刻,当初沈家也曾有意将沈临送到他门下,却见多少王子公孙都碰壁而归,最终也只好不了了之,梅长青能凭借一介戏子儿身份能入的他眼,想来定然是天纵奇才。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沈括对梅长青的评价竟然会如此之高,成就不在其师之下?那岂不说,他将来起码也是个文成公之流的人物?文成公乃当世顶级名士,有“江南第一谋士”之称,前朝炀帝曾言,“留候、武侯之后,谁能与之争锋?奈何其归武矣!”,当今陛下曾赞曰,“天下谋士,无出其右者。”可见其厉害,若照族长这么说来,他师徒两岂不是要一门两第一了吗?
沈临呆呆的握着手里的茶杯,心下呢喃道,“这便是我那位小叔父吗?”
——
沈府众人的议论,梅长青自然不知情,此刻,他主仆二人正忙着埋头吃饭,晚饭晚娘给他们炖了鸡汤,煎了条鱼,炒了个青菜,不可谓不丰盛。
人都是偏心的,关于这一点,晚娘从不遮掩,梅园众人晚饭吃的如同往常一样,梅长青的饭食是另开的小灶,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这已是常有的事儿,何况大家也都没什么不满,梅园里宠溺梅长青的可不只晚娘一个人,他那一众师兄,哪个不宠着他?梅阑在写给梅长青的遗信里就有说过,晚娘离了他这个丈夫,会很伤心,却撑得住,但若没了梅长青这个“儿子”,她怕是就活不下去了,如今在这个没了丈夫、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妇人眼里,梅长青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晚娘拄着脸,看着两个少年嘴不停闲,身旁还伏着个俏丫鬟叽叽喳喳,心下没来由的一阵儿满足,眼下梅园日子越来越好了,李庆之又娶了贤妻,晚娘干脆就将戏园子交给秦琴去管了,自己闲的时候去帮帮忙,其余时间都用来照顾“儿子”。
吃过饭,燕小乙跑去戏园子帮忙,晚娘亲自收拾碗筷,一旁的小丫头想要过来帮忙,却被她赶去伺候梅长青休息。
梅长青有些疲累,没打算再去看书,回屋洗漱一番便上床休息了,小丫头待伺候他睡了,便拉上门跑去找晚娘了,这妮子越来越依赖晚娘了,这才不到半年的时间,晚娘在她心中的地位怕是已超过章氏,毕竟章氏这些年待她虽好,却也只是当她是个小丫鬟,晚娘却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养,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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