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傻大个给李军一沓子产品资料,让他背熟了,李军做仓管的时候天天跟产品打交道,没两天就能倒背如流。这卖东西这事如傻大个所言,确实没什么难的。
进店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对所卖商品有些许了解,些许兴趣,有可能会购买的人,所以要想在众多佛牌店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用真诚让客人深刻认识到购买的必要性,和非选我不可的决心。李军和狸花猫之间的神奇经历使他具备了真诚这个条件,所以他几乎不是在卖东西,而是像布道一样,在把自己的好运传递给每一位进到店里来的人。李军第一个月拿到他的百分之十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前老板那轻蔑的一笑,还有那天走在大街上,自己连笑的底气都没有,此时摸摸兜里的钱,甚至能感觉到一股义薄云天的气势。
店里的迎宾兼销售的小姑娘时常向他讨教,怎么才可以让客人死心塌地的留下来,不在这里花上个几万块就说什么都活不下去了。
李军就和她讲自己被前老板炒鱿鱼的那天,自己如何被冤枉,被老板轻蔑的耻笑,又如何像白条猪一样被人扔出大门,橱窗中如何映出一幅破败的男人形象,而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他与狸花猫的相遇做的铺垫,这样他才能在回家的路上把受伤的狸花猫带回家,给他治病,狸花猫呢,不光给他带来好运,让他工作一帆风顺,还每天给他搞卫生做饭。
李军会向她强调,我和你讲这些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还告诉小姑娘,人生真的很变幻无常,你不知道转过一个拐角会遇到什么,有些时候可能仅仅是因为幸运吧。
小姑娘简直被眼前这位有着略带沧桑经历的男人深深吸引住了,每天都跟在他左右,只要李军一站起来,马上小姑娘的高跟鞋的咔咔声也会随之响起。有时候会突然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李军跟她开玩笑说:“你这样的啊。”小姑娘乐开了花:“真的呀?”言下之意是你真的喜欢我啊?李军笑着回答说:“真的!”言下之意是我真的在开玩笑。
从那天开始,小姑娘除了整天跟着他,还要拉着他的衣角,或者搂着他的胳膊,客人来了她双手合十弯腰致礼的时候,还要歪着脑袋给李军一个甜甜的笑。
傻大个总是笑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不要这么高调的秀恩爱啊。
其实李军只是觉得小姑娘真的挺不错,但挺不错的姑娘还有很多,不是自己挑剔,至少年纪不能这么小,差不多比自己小一轮。可是架不住小姑娘的热情实在浓烈,只好每天都陪着她,早中晚三顿饭,吃遍了步行街上所有的饭馆,吃完晚饭会送她回家,每次到了她家楼下,小姑娘都会搂着他不放,他就像拿掉缠在自己身上的一条章鱼似的,一点点的把她的手掰下来。
有天,小姑娘看着他有些忧虑的说,“你怎么有黑眼圈了?而且我觉得越来越重。”然后拿出自己的小镜子让李军自己看
“是吗?”李军仔细对着阳光看了会,好像是真的,“最近确实觉得每天早上起来都很累,好像整晚没睡过似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
“除了有点累,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好。”
“亚健康吧?看报道说现在有过半的人都是亚健康,你工作太辛苦了。”
“嗯,有可能,应该休息一下就能好。”
李军和傻大个说自己得休息几天,傻大个脸有点黑,说这几天正好是旺季,你不在这里生意会做少好多呢,我能不能挣钱无所谓,可是我得给你发工资,你的工资可不少啊。
李军想想也是,不管亚健康了也好,黑眼圈也好,也没听说过谁因为亚健康就不上班啊。就又接连上了几个礼拜,有天李军突然倒在了柜台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爸妈焦急得守在病床边。
李军问:“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爸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没说话,旁边走过的护士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过来,也是眼光闪烁不定。
李军有点急了,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妈坐到床边,好像要展开一场长篇大论的样子,先稳了稳自己的声调,“嗯,嗯,”然后才看着李军说:“你昨天在店里晕倒了,傻大个把你送来医院。”
“嗯。”李军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呢?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是,没有,能治好。”妈妈边说边很肯定的点头。
“什么病啊?”
“医生说是梦游症。”
“梦游症?怎么检查出我有梦游症的啊?”
“把你送过来之后,傻大个就给我打电话,我跟你爸赶紧跑过来,当时你一直是昏迷状态,医生说各项指标没什么大问题,其实就是在睡觉,给你打点营养的药就行。听医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睡到半夜,突然自己起来,还把针拔了。”妈妈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冷战。
“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起来过啊。”李军张大了嘴,惊呆了。
“我和你爸跟你说话你没反应,起来就收拾床,擦桌子,我去把值班医生喊来,看到你正在好像洗米的样子,然后还拧开煤气炉,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站着,谁跟你说话都不理。我们就只好在旁边看着,你一直到差不多天亮了才躺回床上,上床之前你爸问你,忙活完了啊?你回答了一句,我在睡觉呢。”妈妈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描述,但其实她只要想起刚才的那些事就觉得害怕。
“医生说是因为你精神压力大造成的,其实没什么的,多休息,放松点就好了。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太忙了啊?”爸爸在旁边补充。
李军没说话,自己在想事情的样子。妈妈看了着急,问:“你想什么呢?”
“噢,没什么,我可以出院了吧?”
“等会医生过来查房,看他怎么说吧。”
医生来了之后,说可以办出院手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每个星期回来复诊。
回家的路上,父母非要让他回家住,李军死活不肯,妈妈说我不放心,我得陪你几天,李军说随便。回到家里,妈妈就开始忙活,其实也没什么可忙活的,李军每天半夜都起来搞卫生做早饭,家里整齐的很,但她还是要让自己动起来。把床单卸下来,换上个新的,把空调被也给塞到了洗衣机里,干的热火朝天的。
李军也在忙活,他进门就发现不太对,平时狸花猫一定会在门口等着,今天没见,他在妈妈忙活的时候,也在翻箱倒柜的找梨花猫。最后发现厨房的纱窗被挠开了个大口子,正好一只猫能钻出去的大小。
李军回到厅里,在沙发上坐着。妈妈让他到床上躺着,李军说我这是梦游症,躺床上又得犯病了,妈妈想也有道理,那你看电视吧,把电视给他打开。
李军什么都没看进去,一直在想问题的样子。中间傻大个打过一个电话过来,让他好好休息,李军就嗯了几声挂了。
已经好几天了,妈妈熬了几个通宵,告诉李军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有犯过梦游症,应该是好了。但也注意到,李军一直是疑虑重重的样子,问他他什么都不说,但吃喝正常没犯病,妈妈已经很高兴了,一周之后放心的走了。
中间傻大个给李军打过几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李军一直推脱,后来直接告诉他我不想去了,傻大个无法理解,好好的挣钱的活为什么不干了?李军说我有病啊,你不怕我会干出什么怪异的事嘛?我什么都不能保证的喔!后来傻大个就不找他了,而小姑娘从她进医院就没冒过一次头。
李军很快找个份库管的工作,工资一般,能生活而已。其实,狸花猫走了之后,李军就清楚的感觉到,其实之前就是做了场梦而已,醒来之后,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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