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有另一只猫,这件事我对谁也没有讲过,事实上,我即便讲了,刘浪也听不懂,他是我的主人,不是猫。
每当我站在衣柜前照镜子的时候,我就会听到那只猫在叫,确切地说是在叫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照镜子了,虽然我知道镜子里的我并不真实,可是我还是喜欢照,因为它很美。
美,这个词很吓人,因为我的母亲也美,而那条凶恶的狗却叫她妓女,我隐隐地记得,那条恶狗不怀好意地告诉我,因为我母亲很美,所以它才变成妓女的。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因果关系呢?我当时并不明白,后来也不明白,只是觉得,美是一个不好的词,容易让美的猫结下许多孽缘,后果就是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而且我坚信,这辈子,我可能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很美。
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明明觉得美不太好,但还是希望或者说认可自己很美,甚至有一点渴望,希望变得象母亲一样美,是不是也变得象母亲一样,成为一个妓女呢?我不知道,但在我内心中,却有种冲动,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女主人似乎也很爱美,她几乎天天都会在镜子前站一会,搔首弄姿,有时候会拿几件衣服摆在身前,看着镜子中的她,做出一些夸张的动作。自从搬家以来,女主人最喜欢的便是这个镜子。
她大概和我想的一样,那么,她是不是也有种渴望,也希望变成我母亲那样的妓女呢?但很快,我就否定了我的想法,她不会的,虽然她说在工作,但她不流浪,只有流浪的猫才会表现出自己的美来,否则,我母亲怎么可能给我找了那么多的父亲呢?
说实话,我虽然认为自己很美,但我并不敢肯定,这好几个月以来,我没有见过另一只猫,另一个同类,我怎么能确定我很美呢?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冲动,不行,我要离开这个屋子,至少也要流浪一次,让其它的猫评判一下,我是不是很美。
我对镜子中的那只猫说,我美吗?它说,你美,但你要为自己的美付出代价,我不以为然,却不知道,这是一次预言,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个预言的正确性,我也终于知道,这柜子里的猫到底是谁,当时,我却一个劲地笑它胆小,虽然我看不到它,不能够当面告诉她我的想法是什么。
正当我为了自己美不美而焦躁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至今,我都难以忘记,是那个怪物引起的。我说过,怪物会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但我没有想到,这气味竟然还能够让我陷入幻觉。
半夜,刘浪和莲淑都睡着了,我心安理得地钻进了刘浪的被窝里。冬天钻被窝是我们这种宠物猫的习性,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不知为什么,最近我觉得男主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以前也会这样觉得,但不如最近这么强烈,也许,真的是春天到了。
至少我认为,我的春天到了。
被窝里很暖和,也很舒适,我很快便睡着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是的,猫也会做梦,也会说梦话,也会随着梦境的不同而扭动着身体。
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和怪物有关的梦。
怪物饿了,他变得有些温凉,但主人和二主人都睡着了,没有给他喂饭,黑亮亮的煤堆放在墙的一角,估计它们也很孤独。屋里有些发冷了,猫是怕冷的,所以我很着急,于是跳到了怪物的身上,只有这里才更暖和一些。
但在这个时候,我脚下一滑,一般情况下,我们猫都具有极强的平衡感,但今天不同,也许真是冷得麻木了,总之,脚下一滑,我掉到了怪物的嘴里。
天啊,它要吃了我,我感到后腿很热,甚至有些烫,我拼命地喊叫,努力地向上爬,但爬不出来,后腿好象在慢慢地融化,腰在怪物的嘴边,两只前腿在努力地扒着能够够到的地方,却使不出劲道来。
我很恐惧,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就在这个时候,主人醒了,他从床上跃了起来,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妖怪的身前,他来救我来了,我很感激,只有到了危难的时候,才能知道谁对你最好,主人,男主人对我最好了。
刘浪抓住了我的两只前腿向上一提,我觉得整个身子变轻松了,但接着,我就感觉不好,腰部以下感到一阵凉意,接着,便是火热的疼痛,我突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我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是的,刘浪用力过猛,我的下半身还是妖怪的肚子里,而上半身却被他完全提到了半空中,我被撕扯成了两半。
梦醒了,事实上我不是被自己的梦吓醒的,而是主人的一声惊叫,他的手臂压在我的腰间,我一边沉睡一边努力地挣扎着,结果竟然把他吵醒了。
他放开我,努力地跳到了床下,脚步竟然有些踉跄,冲到了窗户前,将窗户打开,然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很可怕,再看女主人,依旧睡在那里,很平静,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淤青的感觉。但我并不在意她,我在意的是我的男主人,我想去看看刘浪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躺在了地上,人类和猫类的习惯是不同的,他从来不会躺在地上。
但我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却还是没有离开那张床,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指挥了,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只是这么躺上,双眼有些疲倦,上眼皮沉得要命。
我还是想睡,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这是一次奇怪的经历,要知道,我们猫类是很敏感警觉的,从来没有睡得如此沉过,但这一次,我睡够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鼻子里闻到的是肉罐头的味道,很香,比一般猫粮要香多了,我迫不及待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肉罐头,然后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在吃的时候,我听见了两位主人的对话,大概的意思是,我救了他们,如果刘浪没有压着我,如果我没有托梦给刘浪,那么,他们一定会死掉的,凶手就是那个怪物,它能够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
我真的救了他们吗?我不知道,但肉罐头实在太香了,海洋鱼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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