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又去了鹤归亭,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里能俯瞰整个宁朔的景色,是云水山庄里最好的去处。
明明如今暖阳当空,山顶上却很冷,冷如风雪萧索的时节。
亭子里是刚沏好的茶,水面上热气柔柔的升起,茶盏旁的小火炉上,还烧着咕噜噜翻腾的热水。
桌子上摆了好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每一块上都有个浮云的印记,余音知道这是怀素亲手做的,只有他才那么喜欢留下浮云徽记,连小小的点心都不曾放过。
瞧着四下里无人,茶水点心皆在眼前,她偷偷摸摸的拿着点心就啃了起来。
怀素做的点心确实好吃,甜如花间蜜糖,清香顺滑,凉如深秋疏月,沁人心脾,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滋味不似纷扰红尘中该有的食物。
“好吃吗?”
一道幽然邪魅的声音忽然响起,余音正闭眸享受,连连点着头。
待回过神后心中一惊,腾的就从位置上站起,可因过于激动失了重心,在即将摔倒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双冰凉的双手将她扶住。
她心中狂跳,拼命压下不安,僵硬的转过头,却发现那人是怀素。
“小余音,你偷吃了我的东西,怎么还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我?”
怀素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眸子里是一水儿的烟波,直漾得人醉意上涌,余音用力的甩了甩脑袋。
她可不能被这妖孽迷惑去了,她要对她家言言从一而终!
见此怀素唇角微勾,笑得邪肆又兴味,那一身如血般赤红的衣衫,给他添了几分妖异和鬼魅。
“小余音,你偷吃了哥哥我的点心,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余音第一次见他穿如此鲜艳的衣衫,心头微微颤动,那是莫名生出的惊恐。
她挪着步子向旁边退去,吞咽了下唾沫小声的问道:“我看了周围没人的。老板娘,不,阿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怀素移着步子缓缓逼近,嘴角的邪笑一直未曾散过。
“小余音,此事可是你理亏,怎的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现在的怀素,给了余音十分危险的感觉。她努力想着破局之法,试图扭转这个局面。
于是她想到了当初静心斋比试时怀素的承诺,以及栖霞谷他说过的话,顿时有了底气。
“老板娘!我吃你一块点心怎么了,你可是说你入了我的麾下,我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还有是你说要当我厨娘的!”
怀素瞬间失笑,收了那邪魅的气质,变回了当初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拉着余音在石桌旁坐下,将桌上的三盘点心都推到了她的面前,而后袖袍轻轻一挥,桌上空余的地方又摆了许多点心,形状色泽,各不相同。
“小余音,这下可够?哥哥我这厨娘可还合格?”
他单手撑着下颌,轻眨着眸子看着余音,笑得柔情蜜意。
余音故意不去看他那勾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吃着点心,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道:“阿素,你这一挥手点心就出来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想学了这法子,留着以后哄梁言去。
“怎么,小余音不会吗?”
怀素问的甚是怪异,她当然不会了。
见她摇头,怀素的眸光冷了两分,虽仍在笑,可总有些冷。
余音心中觉得奇怪。
可眨眼间,怀素又恢复了笑语吟吟的模样,右手指尖蘸了下眼前的茶水,随意的在桌面上画了起来,嘴里还念着一首奇奇怪怪的诗。
“草木长生亦偶然,一须闻此便谈仙。
烧枝竞说丹飞日,举世宁知手种年。
双鹤不归秋自冷,万牛回首句空传。
相逢一饮清阴下,与子前生定有缘。”
吟完之后,手也恰巧停了下来。
余音定睛朝石桌桌面看去,发现那么一片濡湿,跟茶水打翻了似的,顿时兴致缺缺的坐回了凳子。
可就在她坐回去的一瞬间,一只只晶蝶扑扇着翅膀从桌上飞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光围绕在晶蝶身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看那桌面,一片干燥,什么都没有。
“扶云——”
怀素轻蹙着眉,薄唇轻启,呼唤一般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扶云,那个刻在了他灵魂深处无法忘却,却又很难被宣之于口的名字。
单单想起,都觉得爱入血肉,恨入骨髓,当中交织的爱恨让他连呼吸都没法控制。
清韵的话他不信,他认定了余音就是她,不然怎么总能在余音身上感受到她的气息,如今越发的明显。
“浮云?”
余音只是偏头轻笑,举在手边的点心蹭了一脸。
“阿素说的是点心上的吗?那你的那首奇奇怪怪的诗又是讲的什么?”
怀素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冷得如寒潭,冷的如地狱。
他勾起嘴角,朝余音伸出手,轻声说道:“你不是要学戏法么,过来,阿素教你。”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余音虽预感不对,却仍缓缓的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怀素的笑越发撩人了,那眸光也越发森寒了,他一把拉过余音揽在她的腰间,意念一动,亭子里就只剩下咕噜翻腾的热水以及吃剩的点心。
山顶上寂静极了,好似没有人来过。
“啊啊啊啊,你要干什么,你这是在干什么!”
耳边猛烈刮过的疾风,身体猛然的失重感使得余音迅速清醒。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当下的情况,却看到怀素抱着她迅速的从山顶往下坠落。
她的心因为失重,感觉都要堵在嗓子眼了,那惊恐和无助使得她冷汗直冒。
“怀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跳崖为什么要拉上我啊!我又没有惹到你,你怎么非得拉上我一起死!”
余音因为惊惧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她抵触极了身边的这人,却又因为害怕不得不抱紧他。
怀素见此轻轻一笑,用拇指抹了抹她眼角的泪花,放在唇边尝了尝,低头凑到她耳边如情人般呢喃:“陪我一起死不好吗,与我殉情啊?”
嗓音里染着笑,却让余音周身发凉。
果然,梁言说得对,这人太危险。
“我不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与你殉情啊!”
余音哭得肝肠寸断,却又因风速过大不能张嘴,单手捂着嘴在怀素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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