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儿的舅母沈氏和四姨娘姜雪晴一人一句,唠叨了一下午,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孕妇忌食生冷……”
“少食多餐,缓步忌跑,不碰麝香,减少同房!”苏浅儿嚷着,“知道啦知道啦!”
七皇子上官奕正好打门外进来,沈氏和姜雪晴尴尬不已。姜雪晴笑着嗔怪苏浅儿:“你这孩子,竟这般没羞没臊!”
苏浅儿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道:“我这些没羞没臊的话也都是舅母和四姨娘教的。”逗得沈氏和姜雪晴哭笑不得,只得无奈摇头。
沈氏和姜雪晴告辞后,上官奕坐到苏浅儿床前,带着一抹坏坏的笑脸,一双剑眉下黑色眼眸像摊化不开的墨,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苏浅儿耳边低声道:“浅浅方才喊着‘减少同房’,可不知几次才叫减少?”
上官奕嘴里温热的气息吐在苏浅儿耳畔,苏浅儿只觉得一阵燥热,面红耳赤、脸也发烫起来。于是握紧了一双小粉拳,轻轻捶向上官奕的胸口:“王爷可真坏啊。”
上官奕一把将苏浅儿的手抓住,顺势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正色道:“瀚儿中蛊毒之事,已经查出是茶房的下人所为。不过那人已经投井自尽,并没能问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这个不用问,我也能肯定地告诉王爷。”苏浅儿眼神里透着犀利的锋芒:“此次九皇子中毒,和上次三皇子中毒,均是同一人所为——必定是现在的柳心梦无疑!因为也只有她,占用了我的躯体,凭着我躯体的行为记忆、和我家里那些读本摘记,方能制蛊用蛊。虽说她也只会粗略用些皮毛,不过用于害人杀人,绰绰有余。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不过通过这几件事看来,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心向二皇子,于我们是敌非友,且心狠手辣、是个不可小觑的狠角儿。”
苏浅儿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下床。上官奕连忙拦住她:“浅浅,你现在可不能随便下床,大夫说了,现在胎儿尚未稳定,你又气血不稳,需要好好卧床休养才行。”
苏浅儿撅着嘴,扑闪着大眼睛,拽着上官奕的衣袍左右摇晃,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好王爷!人家方才已经躺床上听舅母和四姨娘念了一下午的经啦,王爷再不许我下床走动几步,我可是会躺傻掉的。我也不会到处乱跑,就在府上四处转几圈、散散心罢了。”
上官奕这才无奈地同意,扶苏浅儿到梳妆台前,替苏浅儿梳理一头青丝。并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羊脂玉如意簪,戴在苏浅儿头上。苏浅儿从铜镜里目不转睛地左右打量玉簪,一脸欢喜道:“这玉簪通体纯净、成色极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造型却又素雅清新,奢而不华,叫人百看不厌。王爷真是好品味。”
“素雅清新,奢而不华。物如其人,母妃也正是如此。”上官奕言语中透着些许落寞。眼神忧郁,神色哀伤。
苏浅儿不曾听过上官奕提起过他的母妃,一直只知道,上官奕的母妃——丽妃乃是来自车师国的外邦公主。元国地广物博、国力强盛,周边的小国,为了国家免受战争之苦,将公主送来元国和亲,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上官奕的母妃便是这政治联姻中的一个,不过后来车师国虽然避免了元国的威胁,却也灭亡于国内的叛乱。
苏浅儿不禁好奇:“后宫如此人多口杂的地方,竟鲜有听闻关于丽妃娘娘的事情。丽妃娘娘当年为何早逝?”
“那些宫人自然是不敢提及半分。”上官奕薄唇紧抿、目露杀气道:“母妃死相凄惨,骇人听闻。皇后刻意封锁消息,十几个知情者均被灭口。并下令如有议论者,先割舌后活活杖毙。宫里人人自危,怎敢谈论、引杀身之祸?”
原来,当年上官奕的母妃娇俏动人,国色天香。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身材窈窕,玲珑有致。又会弹奏各种乐器,舞技高超。其擅跳翘袖折腰之舞,舞姿优美,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美艳不可方物。皇上当年一见到这个来自外邦的公主,便十分倾心,因而夸赞其“天生丽质非常人,九天仙女下凡来”,赐封号丽妃。皇上对丽妃宠爱有加,每次出游,也都指名由丽妃作陪。夜晚更是常宿丽妃住处,令一众嫔妃眼红嫉妒不已。丽妃平日淡然处之、不于他人计较,又深得圣心,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之至丽妃生下七皇子和九皇子后,皇后终于按耐不住,唯恐丽妃威胁自己的后宫之位。使尽百般手段,捏造丽妃与车师国皇族公子的书信,终于挑唆皇上冷落丽妃。毒辣如皇后,见此计灵验,竟又收买丽妃宫里的奴婢,在丽妃饭食下了蒙汗药,引了几个男子入寝殿、令人发指地趁机将其奸污。皇后随即领皇上来看,污蔑丽妃私藏众多男宠,生性放浪、不忠不洁。皇上龙颜大怒,盛怒之下将丽妃打入冷宫,关押在皇宫西侧的乾西宫内。
事已至此,不料皇后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一日七皇子思母心切,偷偷跑去乾西宫看望丽妃。好在丽妃平日里对待下人都十分和善,负责乾西宫的宫人并没有为难丽妃。丽妃将事情始末告知上官奕,交代上官奕要懂得自保,要照顾好幼小无知的弟弟上官瀚。母子两人抱头痛哭。正在此时,皇后突然带人来到乾西宫。丽妃连忙将年幼的七皇子藏于柜子中,嘱咐七皇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可出声。皇后先是出言百般羞辱丽妃,丽妃忍气吞声,向皇后下跪、请求皇后放过七皇子和九皇子:“只要奕儿和瀚儿能够平安,就算现在要我马上死去,我也绝无半点儿怨言。”
“想就这么简单死去,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上官奕永远也忘不了皇后说这话时、恶毒的嘴脸。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场人间炼狱的噩梦,直到后来很多年,上官奕都时常深夜时被这个噩梦惊醒——“皇上不是迷恋你舞姿动人么,今日本宫便砍了你的手足;说什么‘美目眇兮’,那么本宫便挖了你的双眼!”皇后心如蛇蝎、歹毒非常,竟命她带来的几个下人,活生生将丽妃手足砍下、眼珠挖出、两耳熏聋、喉咙药哑,装在大缸里,称其为“人彘”,残忍地折磨至死。可怜丽妃一直恪守本分、不与人争,魂断之相竟如此惨不忍睹!
“本宫就看你现在这幅鬼样子,还如何去勾引、迷惑皇上!”皇后猖狂刺耳的笑声,在乾西宫里回荡。
上官奕小小的身子,躲在柜子里,透过缝隙,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切,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身受如此迫害,剥床及肤,泪如雨下,强忍着不敢出声,将手臂咬出了血。
事发多年,只因没有证据,知情人也皆被毒后灭口,上官奕无法替可怜的母妃伸冤沉雪。为了弟弟上官瀚,还要在毒后面前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上官奕痛恨现在自己的无能为力,总会想起母妃蒙此浩劫前,瞥向柜子的那一眼——饱含深情、慈爱,还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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