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就这么死了,楚匡义赖不着别人,她也不必再去和亲,可以去奈何桥追一追仇牧起。
但是世间之事,不是样样都能尽随人愿。
楚沉瑜到底还是在五日后醒了过来。
那一刻,她迷迷糊糊中还以为自己仍旧在前往边关的路上,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她每天睁眼,都距离仇牧起又近了几步。
所谓的死亡、回宫、和亲,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她的英雄正在等着她去相见。
“江城道,我想喝水。”楚沉瑜半眯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可下一秒,就有一个温暖软糯的小手握住了她,将她半扶起来,哭道:“公主,您可醒了!”
楚沉瑜骤然一惊,睁开眼睛,却见白术正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她真回来了……
楚沉瑜喝了两口水,重新躺了下去。
“公主,您都昏迷了好几天了,奴婢可担心死了,您这几日都是靠参汤吊着,好不容易醒了,得吃点清淡的才行,从前您最喜欢喝燕窝银耳粥了,奴婢叫小厨房去炖上好不好?”
“不必了。”楚沉瑜道。
白术回头,“那公主您想吃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去做。”
“不用了,”楚沉瑜将被子蒙到了头顶,似乎是不想面对着一切,只闷闷道,“我什么也不想吃。”
“公主,这可不行啊,您这样不吃不喝,身子也受不住的,”白术说着,像是又要哭,“皇上说了,叫您赶紧准备下,秦国的人……已经快到了……”
只怕楚匡义早就打算好了吧,应当是她还没有回到京城,秦国那边的人就已经出发了。
白术吸了吸鼻子,像是想问问楚沉瑜今后怎么办。
但是她想了想,楚沉瑜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办法的。
人人都艳羡天家富贵,殊不知这世上人人尽是浮萍,上游与下游的浮萍,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楚匡义为一国之君,手握万人生死,也不见得日日都是快乐的。
“有什么好准备的,左不过是嫁过去给人当个摆设,由着人把玩以后随意摔打罢了,难道还真希望我喜滋滋地缝了嫁衣,兴高采烈去拜天地吗?你只叫礼部去给我准备就是了,他们若不准备,我便有什么穿什么,左右不是丢了我自己的脸。”
白术张了张嘴,劝慰的话还未说出口,又听得楚沉瑜道:“你叫小厨房晚上炖上粥,我此刻头疼,什么也不想吃,只睡一觉,谁来我都不见。”
白术听楚沉瑜到底是肯吃东西了,这便放下心来,应了一声便退下。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楚沉瑜一个人。
她呆呆躺在那里,望着帐顶出神。
嫁出去也好……楚沉瑜想,总好过在这楚国皇宫里头呆着。
从前她看见楚匡义的时候,总是脆生生地一口一个父皇地叫着,但是如今,她一见着他,便觉得恶心。
就算是被秦蒙打死,也好过再对着楚匡义那张脸。
如此想着,楚沉瑜倒也就想开了。
一直到秦国的人来,楚匡义都没有再见她一面。
这样也好,省得他二人见了面就要吵架。
又过五六日,楚匡义那边忽然遣了人来,说叫楚沉瑜好好打扮一番,晚上准备参加一个宴会。
楚沉瑜知道,这是秦国那边的人来了。
白术问她要不要好好打扮一番。
楚沉瑜之前从台阶上滚落,跌坏了额头,到现在还有一条浅浅的疤,好在施了脂粉,也就看不太出来了。
只是她近来忧思过重,脸色不甚好看,若是扑上点胭脂,气色会好很多。
楚沉瑜却只是摇头拒绝,“你当他娶的是我这张脸?我便是天仙下凡,他也不会高看我一眼,我就算是丑若无盐,他也是要娶我的,他娶的就是楚国七公主,跟我到底长什么样子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愿去迎合他。”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英雄已经死了,这辈子也没有盛装打扮的必要了。
白术也没有继续规劝。
夕阳微微低垂的时候,楚匡义那边便派了人来请楚沉瑜。
楚沉瑜上了轿子,晃晃悠悠往宴席那边赶。
她还记得,从前凡是参加宴席的时候,她总是要盛装打扮一番。
但是那时候,她总是会被楚清河压一头。
那时候,不管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紧着楚清河,楚匡义也总是叫她让着楚清河点。
都是少女怀春年纪,便是没有一个梦中情人,谁又不希望自己是宴会上最耀眼的存在,吸引更多年轻公子的目光?
好不容易挨到楚清河离开京城,她却还是比不过沈宜安。
现在,楚沉瑜想,简直没有比那更快乐的时光了,每天想的,不过是怎么比别人更漂亮一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烦心事了。
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举办宴会的地方。
楚沉瑜下了轿往里走,楚匡义坐在前头,朝她点头,满面尽是慈爱的笑容。
旁人看着,还真以为他们是多么亲密的一对父女。
楚沉瑜没有楚匡义这样演戏的好本事,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秦国的人还未来,楚沉瑜也就没有落座,只在一旁坐下。
楚匡义探过身来,还想和她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没规没矩的!”
眼见着那小太监跌了进来,喜公公顺势拉了一把,然后呵斥了一声。
楚匡义微微拧眉,“怎么了?”
“皇上!不好了,城外传来了消息,说是遭遇刺客,蒙王爷如今生死难辨!”
楚匡义瞬间站了起来,楚沉瑜也是一惊。
秦蒙那是什么人物,在秦国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啊!这世上,应当只有他杀别人的份,怎么还会被别人暗算呢?
楚匡义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秦蒙是秦岐的弟弟,二人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秦蒙当年为秦岐夺取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秦岐眼里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秦蒙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封号一个接一个,秦岐曾说过,秦蒙就是他最为看重的兄弟。
如若不然,楚匡义也不至于把楚沉瑜嫁过去来讨好他。
这几年,虽然秦蒙年纪略微大了点,也不再如从前一般频繁征战,但是在秦国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
这样的人,死在了楚国京城的门口,秦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楚匡义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那一刻,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楚沉瑜。
楚沉瑜也抬起头来,一脸惊诧地与他对视。
但须臾之后,楚沉瑜就发现了楚匡义眸子里的怀疑,瞬间挪开了脸。
楚匡义此人,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他的儿女。
又或者,在他心里,只有楚念晴才是他的孩子,他们这些人,不过是草芥而已。
“朕现在就要出城看看!”楚匡义一刻也等不得,当即就要出宫。
楚沉瑜安静坐在那里,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但是楚匡义才刚刚离开,楚沉瑜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忽然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白术!”
听见楚沉瑜的呼唤,白术赶紧进门。
“我想过了,白术,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楚沉瑜抓住白术的手道。
如今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秦蒙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定不会有人关注到她这边的。
白术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帮不上楚沉瑜什么忙。
既然已经决定要逃走,楚沉瑜也就定下心来,飞快收拾了东西。
然她还没等踏出寝殿的门,外头就有人敲了门,躬身道:“公主,皇上回来了,遣您现在过去呢?”
楚沉瑜手里的东西当即掉落在地,她听见白术在旁边抖着问了一句,“那秦国的人呢?”
“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外头的人答道。
楚沉瑜一颗心重重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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