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处伤口的边缘全都被烧成了焦炭色。
突然有一片雪花闪过脑海,骨骨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伤口。
这是“燃魂剑”灼烧的痕迹!
燃魂剑,专门克制修炼鬼道之人的利器。
剑属于誰,剑的主人又修为几何,是何许人也,骨骨却想不起来。
想起刚才苏凝霜的话,骨骨不禁忖度,“专门来找叶尘的,会是什么人?叶尘‘死而复生’这个消息目前知道的人并不多。到现在为止,来过骷颅庙的总共也就三个人,无瞳老贼、烟雾男,和,主人。”
“主人并不知道叶尘的存在,更不会让凝霜姑娘陷入绝境而不顾。”
“那就只能是无瞳老贼和烟雾男。”
“但他们又与叶尘何仇何怨呢?”
骨骨想不出。
但目前救叶尘要紧,他也顾不上思考这些问题,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救叶尘就比救苏凝霜淡然得多,也简单的多。骨骨从头至尾一点紧张情绪没有,只是用救苏凝霜的方法救醒叶尘,之后就让他继续躺在床上休养生息,直至恢复如常。
骨骨为什么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救醒叶尘?
云门宗异变之后,叶尘人心不死,含恨而终,滔天的怨气承载着他的三魂七魄到处游荡,就是不肯回归九幽,于是便成了一缕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直至来到白骨山,被九幽锁魂阵囚禁,之后送到骷颅庙。
他本来是要被苏凝霜吞噬化为修炼鬼道的精魂的,但强烈的怨气及不甘,让他苦苦哀求苏凝霜不要吞噬掉他仅剩的怨念。即便为鬼,他也希望自己活下来,将来一日可以大成而将这个世界欠他的千倍万倍讨还回来。
苏凝霜早已心死,此刻叶尘在她眼中与其他鬼魂无异,不过是她修炼鬼道的辅助而已,自然不可能对叶尘心生怜悯,她只对叶尘说了一句话,“你给我一个不吞噬你的理由,你只有一次机会。”
叶尘杜鹃啼血道,“我这一辈子只活了十六岁,十六年!且都是为别人活着,痛苦地活着,每日都受尽煎熬和折磨,连每一次呼吸都痛不欲生、几欲窒息。这不是比喻,是真的每呼吸一次都疼痛难忍。”
“你见过生下来明明是健康的婴儿,却要被生生打断全身的骨头及筋脉,变成残废的人吗?那个人就是我。”
“你见过从小就只能坐着轮椅、天天都只能呆在家里看着高高的围墙发呆的人生吗?我过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你见过从生到死没有一天不吃药的人生吗?我过的就是那样的人生。”
“别人的人生广阔无垠,我的人生却只是一方巴掌大小的院子。”
“我从小就在这个院子里呆着,天天喝药续命,直到死去的那天,才知道自家的大门是什么样子。”
“你见过从出生就开始等死的人生吗?”
苏凝霜,“谁不是从出生就开始一天天步入死亡?”
叶尘摇头,“完全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影子。我只是为另外一个人活着。为一个秘密活着。一旦这个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天,就是我的死期。”
苏凝霜冷眸道,“云门宗贵为帝丘守护,你贵为叶公子嗣,你又何须为别人活着?谁又敢让你当他的影子?”
叶尘惨然一笑道,“好一个‘贵’字!帝丘守护的确很大,但也不是至高无上。他在当朝太子殿下、圣家族的中流砥柱、大熵未来的帝君面前,亦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仅仅不过是为人附庸而已。”
“你是龙正太子的影子?”苏凝霜愕然。
叶尘再次摇头,“不,龙正并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你说的是玄德皇后之子,通魔太子龙渊?”苏凝霜更加愕然。
“他现在并不叫龙渊,而是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叶尘咬牙切齿。
“谁?”
“太初九!”
“谁?!”苏凝霜霎时惊座而起。
叶尘凄然,“我就只是龙渊一个卑微的影子,我就只是为了他而苟活一生。现在,哪怕已然为鬼,我也想为自己活着,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几年。这样的感受你能懂吗?”
苏凝霜当然懂,她完全感同身受。
她过去不也是没为自己活过一天吗?
她全是活在苏家的荣耀之下,同时也是为了苏家的荣耀活着。
只是可惜,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是,叶尘是太初九的影子?
太初九是通魔太子龙渊?
这怎么可能?
太初九不是六壬山庄的弟子吗?
“你怎么能够断定太初九就是通魔太子龙渊?”苏凝霜质问叶尘。
叶尘切齿道,“国师玄冥血洗云门宗那天,我临死前,太初九亲口与我说的,也亲口与天下人说的。”
“若是如此,太初九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因为全天下人都不相信他是太子龙渊,而坚信我是。”
“既然全天下人都不信,为何你却信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因为我从小就被家人不断告之,我要守护这个秘密直到死。”
“那也不能就此断定太初九就是通魔太子龙渊,而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太初九那天看我的眼神。”
苏凝霜饶了叶尘一命,没有吞噬他,还让他留在骷颅庙暂修鬼道。
至于原因,苏凝霜自己也说不清楚。怜悯也罢,同病相怜也罢,总之,她放过了叶尘。
这里需要提前解释一下,死和亡虽然经常一起出现,却有本质的不同。
死是指人的三魂七魄立体,躯壳死去。亡则是人的三魂七魄彻底散去,这才消亡。
叶尘虽死,却并未消亡,致使三魂七魄凝聚而成孤魂野鬼。
鬼修鬼道理所当然,且无任何障碍。
骨骨却还是收了他两魂六魄,理由是人的三魂七魄一一对应七情六欲,保留最少的魂魄修炼鬼道可以最大限度摒弃一切私心杂念,专注修行,事半功倍。
再次回到苏凝霜房间之时,已经是大半天过去,白骨山又经历了一个日月轮换,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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