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个消息还要好。”
“比这个还好的好消息,那是什么?”屠潇潇已经兴奋的满脸通红。
怎么可能还有比太初九从南疆凯旋归来更好的消息呢?难道太初九跟全天下人说非我屠潇潇不娶了?
“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吧,哈哈哈哈。”
“爹爹你快说你快说,不然我就生气了,哼!”
“好吧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明日一早,恐怕全天下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消息?”屠潇潇迫不及待问。
屠隆正了正神,之后正色道,“潇潇,你之前有没有想过,如若太初九就是太子龙渊,你会作何感想?”
“太子龙渊?武德皇帝与玄德皇后之子?”屠潇潇自然是知道太子龙渊的。
过去十六年,龙渊这两个字在大熵一度成为禁词,纵览整个大熵,无一人姓名之中敢带一个“渊”字,即便是与渊相接近的字,也很快淡出人们的视野之中。
过去一年,太子龙渊这几个字更是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云门宗一门上下,三万多人,瞬间毁灭,就连圣家族长公主龙玉也受到牵连……
叶尘瞬间成为过去,料应说,太子案就应该告一段落了。然而,坊间还是传言不断,又有人开始说,太初九才是真正的太子龙渊。
去年年底的朝圣大比武再次将太初九推上风口浪尖,因为他的神魂之海中竟然出现魔气。
他年纪轻轻,武道修为便已经突破星空道强者镜。
国师玄冥竟然说他就是魔君遗子,武德皇帝与玄德皇后的叛逆之子。
紧接着,国师玄冥广而告之天下,太初九是清白的,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坊间传言却依然未断,甚至因为国师玄冥的叛逃而愈演愈烈。
有人竟然又说,其实帝君龙正过去也一直在核实太初九的真实身份,至于做到哪一步了,就只有天知道了。
屠隆重重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以对,静静地看着屠潇潇的反应。
这些流言蜚语屠潇潇都听说过,也都烂熟于心,但是,她不信。
因为她觉得国师玄冥不可能错,因为昔日太子龙渊身中国师玄冥的碎心掌。
叶尘只能是附和这一条件的唯一人选。
太初九哪点像是中了碎心掌的人?
幽冥谷碎心掌根本无药可治,无药可医。
但是,今天,深更半夜的,屠隆竟然问她,如若太初九就是太子龙渊,她作何感想?
她能作何感想?
不相信呗。
于是,屠潇潇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道,“爹爹,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呢,太初九怎么可能是太子龙渊?他要是太子龙渊,还能活到现在?”
屠隆估计屠潇潇不会信,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她相信,于是只能如实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明日之后,太初九都会是太子龙渊,而且很快,他会成为大熵的帝君君临天下。”
屠隆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屠潇潇心中惊骇,但还是忍不住犯嘀咕,太初九怎么可能是太子龙渊?他要是龙渊,帝君龙正还会让他活到现在?国师玄冥能让他活到现在?云门一宗的下场早让天下人洞悉国师玄冥及圣家族根除太子龙渊的无上决心。
只要太初九是龙渊,他就已经是个死人。
但太初九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上蹿下跳,那他就不是龙渊。
“爹爹,您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屠潇潇本来还想笑的,但是顷刻间,她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
因为屠隆接下来说了一句她不得不信的话,“今夜不久之前,你爹爹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太初九亲口告诉帝君龙正,他就是太子龙渊。而且就算你还是不信,明日一早,这个消息就会遍布大熵,甚至整片大陆。”
屠潇潇明白屠隆的为人,一个玩笑绝对不会连着开两次。而事实上,他本来也是个极少开玩笑的人。
时值此刻,屠潇潇突然想到最开始屠隆脸上的那一抹失落和忧虑,霎时间便好似明白了什么。
“爹爹。”屠潇潇突然神情肃穆道,“今夜,你是不是站在了帝君龙正一边?”
屠隆点头。
屠潇潇心头一紧道,“果真不出我所料,你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帝君龙正那边。”
屠隆不置可否,现在说着还有意义吗?
屠潇潇继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今晚您很可能还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战,帝君龙正与太子龙渊之间的大决战。”
屠隆默默点头。
“结果还是太子龙渊赢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终归,肯定是他赢了。”
屠隆再次点头。
“爹爹,你刚才是在忧虑夜郎屠家今后的命运及将来?”屠潇潇终一语道破屠隆心中块垒。
屠隆再次点头。
“但是,你刚才又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屠潇潇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见到我之后。”
“潇潇,你冰雪聪明,跟你的娘亲简直一模一样。”屠隆忍不住说道。
“所以爹爹,接下来,你需要我怎么做?”屠潇潇的直率和果决,以及冷静与镇定,着实让屠隆汗颜不已。
“我需要你如何做,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对不对?”屠潇潇聪明如此,屠隆不相信她猜不到自己想要,或是希望她做什么。
片刻的沉默与忖度,之后,屠潇潇突然展颜一笑,恢复刚才欢呼雀跃的神情道,“好啊,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整个家族利益,总之,爹爹你想要女儿做任何事情,女儿都答应你。”
“你就不需要再慎重考虑考虑?今晚爹爹毕竟是站在了旧主龙正一边。而太子龙渊胸怀几何,爹爹还真是不知道。”
屠潇潇蹦蹦跳跳着站起身,一边用手拈着屠隆的胡须说道,“爹爹,你老了哦。之前的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恐惧。而我,是你的女儿。如今的我,可还没老,还正值豆蔻年华呢!走了,睡觉咯,会见了您呢。”
屠潇潇说完蹦跶着转身,朝自己的房间一步三跳走了去,还没出门,又回过头来对屠隆摇着指头说道,“对了爹爹,最后一件事,我的禁足到此为止,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这次真走了,拜拜了您呢。”
屠潇潇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深处。
屠隆凝望屠潇潇逐渐模糊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若是别人,爹爹丝毫不惧。但你是爹爹的女儿,是我平生最在乎之人,没有之一,我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倘若你与他只是郎情妾意还则罢了,关键是,我夜郎屠家曾经在他身上下过毒虫,差点让他一命呜呼。而以当时的情形,我夜郎屠家完全是在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希望帝君龙渊宅心仁厚,今后会既往不咎吧。”屠隆最后黯然道。
东方之尽白的时候,龙渊的眼前本来还是皑皑的无尽雪原,突然之间,玄雾月右手轻轻在眼前一抹,继而,他就看见一座瑰奇而壮丽的城池耸立在了眼前。
如此城池,仿佛只能是梦中情景,亦或是神仙才能抵达的仙境一般。龙渊瞬间就看直了眼睛。
而此时,玄冰亦突然在梦中醒来,顿时觉得腰酸脖子疼,这才发现她与龙正相拥着在地上睡了一夜。
东方的天光透过大殿镂空的窗格尽情铺满眼前的柔软鲜艳的地毯,将自己捏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小光点。
龙正尚在熟睡中,他披头散发,眼角尚留着重重泪痕。一夜之间,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从一个风度翩翩、俯瞰天下的帝君,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可怜人。
然而却是此刻,玄冰才深深觉得,这才是那个真实的龙正;她所熟悉的、可以依赖的龙正;是那个她无需恐惧、时刻提心吊胆的儿时玩伴龙正。
不忍心叫醒龙正。玄冰觉得昨晚肯定是他此生最痛苦,也最累的一个晚上。
她希望他能多睡一会儿,如果睡意能暂时让他忘记这尘世间的纷纷扰扰的话。
同样是一夜之间,龙正形销骨立,头发竟然白了一大半!
之前总是听说一夜白头,玄冰以为那是夸大其词。直到今日亲眼目睹,这才坚信。
于是也更加心疼起龙正来。
昨夜龙正经历过怎样一段绝望的心路历程,玄冰无法感同身受,却能了解,那一定痛彻心扉,让人肝肠寸断。
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龙正消瘦的脸颊,玄冰的眼角又悄悄地湿润起来。
外人都只看见龙正唯我独尊、指点江山,和生杀予夺的王者气势,却哪里看得见他的软弱与无奈,害怕与惶恐?
曾经,因为国师玄冥的严苛教导和打骂,他哭得伤心欲绝,却又无能为力。
曾经,因为知道太子龙渊尚活于世,他急得卧不安寝,食不知味,彻夜无眠。
曾经,因为鬼刃更加青睐龙渊,他害怕的几次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惊魂未定。
……
这一切,外人都不可能够看见。唯独玄冰,全都知晓。
玄冰比谁都更加知道,帝君龙正亦是人,亦是血肉之躯,亦有情感与知觉。
过去的十六年,龙正过得并不快乐。亦或者说,至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像活在地狱。
当然这些也是玄冰最近才知道的。她本以为龙正对国师玄冥的掌控甘之如醴,却不曾想到,自己父亲带给他的,全都是噩梦与憎恨。
获得帝君之位后,龙正算是彻底开心愉悦起来。特别是在国师玄冥叛逃之后。
然而,好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短暂而稍纵即逝。不到两个月,龙正的好日子到头了。
一夜之间,龙正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梦想,全都灰飞烟灭。
小时候,每当龙正身受责罚和打骂之后,他都会找玄冰大哭一场,之后他总是会对玄冰说,“冰儿,等将来我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一切千倍万倍的还回去,还给每一个人!”
过去的两个月,龙正并未将之前所受的屈辱还回去多少,而今后,他也再没有机会继续还了。
龙正的脸颊冰冷,消瘦的直硌手。他紧闭的眼睛睫毛剧烈地跳动着,好似是又在做着某个极其恐怖的噩梦。
“冰,冰儿救我!”
可能是做到极恐怖处,龙正突然身体紧绷,牙关紧咬,双臂紧紧将玄冰箍住,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就像是暴风雨中一叶在大海上挣扎的小舟。
紧紧将龙正揽入怀中,眼泪又极不争气地“哗哗”落下,玄冰喃喃说道,“不怕,不怕,帝君,有冰儿在呢。”
然而不知道是做了一个何等恐怖的梦,玄冰的安抚毫无用处,龙正还是在一阵剧烈的挣扎之后豁然惊醒过来,之后就摸着满头的大汗尖叫道,“救我,冰儿救我,冰儿……”
当看清眼前玄冰的面容,龙正这才知道方才只是南柯一梦,当即身体一软,再次瘫倒在了玄冰的怀中。
伸手紧紧抱住玄冰,龙正眼角渗着泪水说道,“冰儿,我好怕,我好怕啊。”
玄冰问他,“帝君,你怕什么?冰儿在这儿陪着你呢。”
“我怕龙渊。”
“龙渊?昨晚他不是说过不会杀你吗?”
“我怕他知道真相后,还是会回来杀了我。”
“真相?”
“十六年前太子案的真相。”
“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无论发生何事,总归也与你无关吧?那时候,你不过也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孩。”
“你的父亲,我的国师玄冥大人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么?”
“阴谋?”
“武德皇帝与玄德皇后都是被我母妃所害,就连太子龙渊,亦是因为挡了我的道路才落得如此下场。一切的操作者,却是你的好父亲,我的好国师玄冥大人。”
“你是说,是我的父亲亲手杀了武德皇帝与玄德皇后,还有太子龙渊?”玄冰的双眼瞳孔一阵骤缩。
父亲胸怀天下,居心叵测这个她是知道的。但一切若是为了龙正,她就十分理解,甚至鼎力相助。
可是如此丧心病狂的父亲,却是她相当陌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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