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上、收费单子上,以及各种知情同意书上,全是英文,顾秉谦大部分都能看懂,不过一些涉及到医学专用名词的地方,他就看不懂了。尽管如此,那些看起来就很可怕的字母,还是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之前已经了解过谭舒雅生彤彤的时候到底有多危险,差点把命搭进去。可是亲眼看到那些病例和单子,看到上面讲述的一项项危险事项,看着上面一个个因为恐惧而笔力不稳的签名,看着似乎是泪水滴落在上面的痕迹,顾秉谦真切的感受到了痛苦和绝望。
他知道,他如今的痛苦和绝望,比不上当时谭舒雅以及她家人的万分之一。因为他是事后才知道的经过,他知道结局是美好的。他知道谭舒雅会挺过来,他知道彤彤会越长越健康。而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对谭舒雅和她的家人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美好的结局概率是很小的。随时一尸两命才是最有可能面临的局面。
他红了眼睛,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谭舒雅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手,将病例从他手中拿过来:“别看了。都过去了。”曾经的那段时光,她自己也不想再提起。
谭舒雅将病历重新收了起来,连带着相册一起,放回书架上方。
顾秉谦走过来,从身后将她抱住,下巴探在她的肩头,用力嗅着她身上的体香。
“舒雅。”
只说了这两个字,顾秉谦就沉默了。面对那样的一段经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是无力的,做什么都是无法弥补的。
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感受这一刻她的真实。
谭舒雅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她嘴角微微勾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凄苦,嘴角却仍旧笑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就算曾经再难熬,也都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舒雅觉得自己的肩头湿热起来。她挣开顾秉谦的胳膊,转身看着他。他的眼睛红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
“顾秉谦。”她仰头看着他,嘴角微微勾着,“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看在彤彤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轻笑出声:“你让我再失望一次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像之前那么软弱无能了。我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不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唯一的方法,就是心放一半儿,收一半儿。这样,不至于让自己错过幸福,也不至于再让自己痛彻心扉。
“如果你再让我失望一次,我会立刻带着彤彤离开,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顾秉谦的眼睛里起了水雾,谭舒雅的嘴角仍旧带着笑意。她很满意现在自己的状态:爱吗?比不上最初了。不爱吗?还是会关心他,心也仍旧在他那里。
“顾秉谦,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顾秉谦伸手将谭舒雅抱进怀里。两人相拥的那一刻,一滴眼泪从顾秉谦眼角滑落,滴落在谭舒雅的脖颈间。
“我明白。舒雅,我明白。”顾秉谦紧紧将谭舒雅抱在怀里,“舒雅,谢谢你,谢谢你的坚强。谢谢你把自己和彤彤照顾的这么好。谢谢你带着彤彤重新回到我身边。”
“舒雅,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谭舒雅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里的拥抱,最后变成了一场缠.绵的恩.爱。两人都带着各自的心思,但是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恩.爱,似乎是很好的一种方法。可以暂时让人在那种抑郁的心理之下解脱出来,也可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心思,看自己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两人折腾到半夜,谭舒雅累的厉害,沉沉睡去,顾秉谦怎么也睡不着。他吻了吻熟睡中的谭舒雅,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去,走到书房,将谭舒雅放上去的那个箱子重新取下来。
他将病历本和各种知情同意书又重新看了一遍。他手边放着一本英文词典,遇到不懂的医学专业名字,他就去查一下。
将这些东西全部看完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透亮了。顾秉谦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归置到位,将箱子重新放回书架上方。
他心里乱的厉害,胸腔里郁闷的厉害,有着汹涌的情绪在里面翻涌着,让他想要发泄一番。他将手探进口袋里,摸了摸,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他便靠在窗户前站着。
过了片刻,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情绪,走到厨房里,找了半瓶酒出来。这半瓶酒,是上次谭舒铭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喝剩下的。
他打开盖子,放在嘴边,嗅了嗅酒的香气,最后还是盖上了盖子。他有舒雅,有彤彤,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即便现在他真的很想借助一下外物缓解自己的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顾秉谦的态度越发的温和。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
很多时候,谭舒雅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顾秉谦就已经回来陪着彤彤玩耍了。很多时候,谭舒雅早上醒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准备好。吃过早饭之后,顾秉谦会开车载着她和彤彤离开,先送彤彤去上学,然后再送她去学校。
顾秉谦在努力按照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力求自己做到最完美。
那天晚上的时候,彤彤根本就不知道,谭舒雅和顾秉谦也都没有再提。但是一些事情,还是悄悄的发生着改变。
很快到了周末,顾秉谦答应了彤彤一起去拍全家福。
“虽然说今天是去拍照,但是也不用太过刻意。就当平时出去玩儿的时候一样就可以。我专门找了一个摄影师过来,我们玩我们的,他会找准机会给我们拍的。”
顾秉谦说着。谭舒雅和彤彤对此都很满意。
彤彤挑了自己最喜欢的裙子穿上,又帮着谭舒雅挑了一件。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顾秉谦身上:“爸爸,你怎么不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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