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但说出这句话的人,语气里似乎充斥着难以言说的伤怀和绝望,他也不敢给她任何惩罚。
她受了伤,很重的伤,倔强能够由精神延续,身体的康健却无以为继了。
皇宫里自古就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战场,后宫更是易进难出的坟地,她没那么坚强,才刚从一个坟地里死里逃生,又要被牵扯进另一个坟地斡旋。
宋子安却不动,少年天子,快意风流,自小的天骄贵宠,又怎么会明白她的苦楚?
安茹意没有再看她,她转过身,将话本放在书架上,慢慢打开窗户,没有再说话。
好半晌,宋子安才道:“你是丞相府嫡长女,只要你愿意入宫,必是即登妃位,执掌一宫,难道不比你在此地自在?”
安茹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回过头看他,眉间怒意惊艳,分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还是压抑成了一个冷淡的眼神,“也许吧。”
宋子安却又怎会错过她眼中的情绪?那瞬间的可笑和失望,那么明显。
他默了默,有些生气道:“茹意,西晋皇宫与你所想的不一样。”
安茹意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很想问他是真的不一样,还是和她的爹爹一样,故意视而不见。
后宫哪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那些事情,她受够了后宅阴私!也不会跟这宅院里的那些姨娘一样,愿意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安茹意看着他,炙热而纯粹的喜欢的确让人怦然心动,但是宋子安其实很年轻,不曾经历过大生大死,根本不能理解她心里的疲累。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宋子安却无来由地有些生气,他是天子,屈尊降贵到这里老找她,她不仅没有给他半点柔软,而且始终冷淡又充满距离。
少年天子,何曾遇到过这般的女子?
“皇上,”安茹意忽然“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诚恳道:“臣女记得上次臣女对皇上说过,臣女无心后宫,只想安静平淡的度过此生,烦请皇上成全。”
宋子安想起自己送出去的那副头面,忍不住低声问道:“但你收了我的东西,大户人家的女儿,岂有白白拿人东西的道理?”
此事是她轻率了,安茹意却早就在自己确认他身份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臣女鲁莽,确失分寸,皇上若是不弃,臣女愿将此物送予二妹妹,想必她定会欣然接受。”
宋子安睁大眼睛,忍不住握住双拳,“你再说一遍!”
安茹意默了一下,额头有些冒汗,却不理会宋子安的生气,双手交叠磕在地上,再次恳求,“请皇上成全。”
见她此般决绝,宋子安心中不敢可想而知,可他正要发怒,耳边却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任是滔天怒火都不得不憋了回去。
安茹意的态度却依旧不变,其实诸般拒绝,终究不过因为两个字——不爱。
“……你很好,”宋子安来到窗边,又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她一眼,憋了片刻,却只吐出一句话出来,“好好养伤,没人会逼你参加选秀。”
安茹意惊讶抬头,却见窗扉大开,浓云如墨,月色如洗,高墙之上,一抹长影犹如清风吹过,什么都没有。
好像刚才她对上的那双带着失落的丹凤眼,只是一个眨眼即过的幻觉……
怔愣良久,安茹意才慢慢起身,来到柳绿的床边,却见她深陷入眠,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不是梦到了什么,不由失笑。
“傻丫头,”安茹意替她压了压被角,“你可知你家小姐方才快被吓傻了啊……”
话音未落,却听院中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安茹意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你个安茹意,堂堂相府大小姐,竟然敢在闺房里私会男人!这回人赃并获,我看你还怎么……”
闺门大开,柳绿未醒,安茹意穿戴整齐地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颐指气使的王雪凤。
王雪凤本是带着迷烟而来,想将“奸夫淫妇”困在房中,身边还有好几个丫鬟,不想一进门,看见的竟然是空空如也!
安茹意走到愣着的王雪凤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已先冷笑着,对着王雪凤身边的丫鬟就是啪啪几个巴掌。
“你!”王雪凤大怒。
安茹意不等她说完,先行骂道:“深更半夜,夜闯相府嫡长女闺房,我看你们都是不想活了!这府里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王雪凤怒眉一竖,“放肆!若不是你私会男人,我们怎么会来此捉奸!”
“捉奸?好啊!”
安茹意侧身一让,冰冷的视线扫过她们。
“那就进来捉吧!反正你们要闹事,那咱们就闹大点!深更半夜,相府里进来了陌生男人,也不知道是去私会哪个小姐,最好搜查个清清楚楚!再闹到爹爹和皇上那里!来啊!”
王雪凤脸色一白,她竟忘了,安玲珑还在府中,若是此时相府里传出什么谣言,安玲珑岂有平安无事的份!
“不进来吗?”安茹意狠色一闪,“你们不进来,那就我帮你们搜!你放心,本小姐一定给你们搜个男人出来!不仅如此,我现在就让爹爹来见证!”
反正这样闹一场她也不用去选秀了,今晚也是在够憋屈的,既然要闹,那就看谁更禁不起折腾!
王雪凤惊愣间,安茹意竟然已经快走出了院门,此事飘雪苑的仆人也都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深更半夜到来的王雪凤等人。
“这……又是怎么了?”
“一看就是王姨娘在闹事呗,她就是看不得这府里安宁。”
“可怜大小姐,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掇弄陷害!”
人多正好,安茹意大笑一声,看向怫然变色的王雪凤,声音蓦地放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二小姐屋里跑出来个男人吗?咱们飘雪苑的人也帮忙找吧!”
王雪凤气得一个倒仰,“安茹意!”
“怎么?”安茹意一扫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你们不是在四处找男人吗?”
几个丫鬟显然被她刚才吓住了,竟然愣愣地点了个头,整个飘雪苑的人,顿感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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