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在宫中带了三年,她能够在宫中安插奸细,绝无可能对冷都之事半点都无所察觉。
说谎,总有目的。
她若是表现出不信,那么一定会不停开始声讨宋子安,无外乎就是那些“血口喷人”之言。
宋子安就算与她真无情分,也必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她发疯,三年流转,冷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上,宋子安一定会答应她与冷都当面对质。
她说谎的目的,便是与冷都见上一面!
安茹意斟酌了一下言辞,将自己所思所想缓缓道来,“诸位大人,茹意深居相府,于朝政国事便无大略,但对女儿家的心思却还有几分明白。”
“冷都对人对事,控制欲极强,冷玥亦然。舍妹玲珑在她手下,曾多番受虐,但她于人外却始终端庄,那么那日大闹飞霜殿,未免就有些不真实。”
“试问,当一家老小身系一己,当下为者,是与圣上争吵,还是求情?”
众人沉吟,对此事不做言表,在他们看来,若是自己枕边人抄了自己的家,那么吵上几句也是理所当然。
安茹意笑了笑,权当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冷漠,又道:“是我问错了,诸位大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与女孩儿家自然是不同的。”
几人相互看了看,却听安茹意又道:“冷玥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做一些很蠢的事。”
直接说当朝皇后“很蠢”,安广能这女儿倒没有表面上的乖觉嘛,王郑淡淡一笑,下意识想到了玉绝,玉流殊的父亲。
那只是个员外郎,乃是中书省正七品官职,不过是个闲职,商贾仕绅捐钱都能获得,顶着这个官职,做生意也方便些。
那可是个大胆的人,在商会中间混得如鱼得水,下了商会,却敢更三品正职当街对骂,直骂得路人拍手叫好。
这安茹意,倒有几分玉绝当年的风采。
安茹意继续道:“从坤宁宫到飞霜殿的距离不近,冷玥便是再冲动,看过坤宁宫的鲜血,看到被搬晚冷宫的尸体,又岂能不怕?”
众人略微沉吟,这倒是,这宫里是最先开始肃清的地方,冷玥的坤宁宫虽然不是首当其冲,但按照坤宁宫乃正宫,怕是来宫道的尸体就足够她惊吓得了。
安茹意顿了顿,随即皱眉,“况且,冷玥挟制后宫多年,那日宴会如此圣上打压冷玥之举动意味可算明显,但冷玥却依然有恃无恐。”
“冷玥装疯卖傻,若她只是以父女最后一面为理由,见了便见了。但她却装作对冷都所为分毫不知,一有撇清关系之嫌,二,定是因为冷都手中掌握着什么……或许可以扭转乾坤的东西!或者,是可以救她的东西!”
众人一愣,都有些不敢置信。
扭转乾坤?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扭转乾坤?冷家三人已遭到凌迟,冷玥见她一面,又何曾起到了什么作用?
思及此处,众人都不由得露出狐疑之色,旋即,他们却听到了宋子安的笑声。
“呵,茹意果然聪明,她说得不错,”宋子安笑道,“诸位爱卿,邱紫所拿来的‘荧惑守心,国运有厄’便是铁证!”
众人益发不解,明决舛不想再听他们卖关子,便粗声粗气地急问道:“圣上可是发现了什么?”
宋子安微笑颔首,随即将自己的面前的奏折往外一放,沉声道:“这是谢恒查出来的东西,也是在冷府密室中挖出来的东西。”
奏折上是一副画像。
三头六臂,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浑身漆黑,一双眼睛却是白得毫无瞳仁,那天衣飞扬的飘带当中,却带着红色的披帛。
安广能一见便浑身发寒,“这是……南蛮厄身,诅咒之术!”
“荧惑守心,国运有厄”,这等惑众谣言岂不正像是南蛮的作风!而冷都府中竟然藏有这种东西,当年那场大火也多有南蛮的影子。
众人再一想,冷家崛起,岂不就是在那场大火之后开始的?!
“勾结南蛮,罪证确凿!甚至于间接害了先皇!还有秦慕!”秦利殇大怒,“冷都就是再被剐上一千万刀,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三位阁老双目一沉,他们忽然有些心惊肉跳,想起当年先皇出征,自己极力劝阻时,先皇那沉重又恐怖的脸色。
王郑喃喃道:“先皇直觉敏锐,当年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才决心出征?打得夜郎伏首断去祸源……若真是如此……”
那他们岂不是误解了先皇三年之久?!
安茹意条件反射地看向了宋子安,宋子安脸色很沉,犀利的目光之中,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怨了先皇三年,三年时光,忍受了多少的折磨?
“圣上……”安茹意轻声喊。
宋子安看向安茹意,那双清波般美丽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充满了包容和理解,就像寒冬里最温暖的手,抚平他心中翻腾的波涛……
宋子安叹口气,将目光投向了众人,“宫内大臣所清除这数十米并非全部,各部还有些下手越共两千余名,他们虽是墙头草,自会选择好阵营,其中仍有可用者……”
他站起身,冷声道:“名录统策事情交予詹事府,洛凌,暂将一切放下,追查防御图失窃一案。”
“秦利殇,朕命你接任大理寺卿,赐尚方宝剑,定要先查出这‘私通南蛮’一案的前因后果!邱紫于内宫全力协助,”宋子安看向秦利殇,“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抗旨不尊者,皆可杀!”
一句“皆可杀”,便是告诉秦利殇,此事无论沾染了谁,哪怕是超一品大员,也定斩不饶!
未停,宋子安又道:“科举之事,翰林院、国子监商办,王阁老协定,冷氏余孽,明阁老与刑部接手,鹿阁老同丞相选奏承报。”
“时当正乱,一切从简……”
王郑忽道:“圣上寿诞,番邦必有使节来访,今次不可从简。”
宋子安顿了一下,看了看安茹意,想起之前众人所论,慢慢点头,“让礼部与司礼监办就是……茹意,你随我来。”
我?
众人略一挑眉,宋子安却并未关心,拉着安如意的手,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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