绉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就是默认。
安茹意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大家闺秀从小就被教导要大方，那能容人，要相夫教子……但我不是。”
安茹意眼底划过一丝纠结的情绪，“我是相府嫡女，王雪凤是继母，虽然刻意捧杀，但她对我说的话，倒的确是受用。”
礼教森严，不过是男人用来压迫女人的工具，堂堂相府嫡女，怎么可以屈服于礼教之下？
虽然王雪凤的目的并不单纯，不过是想要她做出秽乱之事，但安茹意却是认可这句话的，不过她也知道，这是皇宫，从入宫开始，她就必须学会“分享”。
摇了摇头，安茹意不再说这些，而是狡黠地笑了笑，“子安让我查一个人，是一个宫女，今日我心情不好，正巧可以回宫做事，雪姐姐，茹意后日再来看你了。”
说完她便站起来，对巧儿道：“巧儿，若是雪姐姐脖子觉得难受，便着人去请太医。”
巧儿点头，安茹意这才离开，回了飘雪苑。
绉雪侧头目送，从窗户里看着安茹意离开宣华宫，看向了巧儿，巧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宫里，本就是是如此，哪个宫妃都要经历的事，只是安茹意刚好怀孕，未免更加难受些了。
在飘雪苑里整理了名单，安茹意看了好久，摘出来了十几个名字。
这几个人背景差不多，都是亲戚送进来的孤女，在宫中待了好几年，而且是在御花园附近当差，也有机会离开皇宫的人。
将这些名字重新腾了一遍，安茹意抬头，却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而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明黄龙袍、温柔伫立的人。
他不知在门口看了她多久，安茹意眼波一动，温柔又冷锐的目光静静与之交缠，那双丹凤眼深不见底，好似在质问着什么。
他在质问什么呢？安茹意想，该问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
周弥与邱紫在门口跟着站了很久，没有去打扰这长久的寂静，面面相觑，不知何所为。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叫醒了逆着霞光而战的宋子安，也叫醒了端坐不动的安茹意。
“皇上，娘娘，可想听老奴讲讲故事？”
两人回神，看向了门口的周簿，他笑眯眯地站着，脸上的皮肉已经松弛，眼珠都泛着年老退化的白，好像已经看不清东西似的，被小太监扶着。
他太老了，而他们也是会老的。
安茹意无来由地伤感起来，拿着纸张起身，道：“子安，周公公，屋里闷得慌，我们去亭子里说话吧。”
宋子安上前扶她，眼中情绪暂收，轻笑道：“也好，朕也许久没和周公公说话了。”
亭子里都是放了三个软凳，宋子安与安茹意并坐一面，周簿则坐在两人对面，小太监将茶水放在他的手臂，周簿道：“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离开，周簿将手中的纸放在桌上，上面什么名字都没有，不过是一个个数字。
“娘娘，”周簿道，“您说想打听这些年宫中可出过什么奇怪的事，嘿，老奴想了想，这宫里奇怪的事不少，略回忆了几件牵扯宫女的，您可听听？”
多半就是为了查那宫女，宋子安看向那安茹意手中的纸，却见上面写了十几个人名，不由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安茹意道：“既是奸细，入宫多年，总不可能毫无作为，总有蛛丝马迹留下，但我也不确定我的想法对不对，且先听周公公所言吧。”
周簿笑了笑，而后拢起袖子，斟酌了一下言辞，笑道：“圣上可能不记得了，七年前，后宫的枯井里，曾经出现过两具尸体。”
真是出口惊人，天色将暗，周簿声线低沉缓慢，安茹意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可别吓着自己的孩子。
宋子安看了看她，握住她的手，虽未说话，却压下了她心中的寒意。
周簿又道：“这两具尸体是被闷死的，她们被扔进枯井，太后追查，却发现凶手是与她们交好的太监。”
宋子安心下一动，“枯井睡尸案？”
安茹意看向他，有些奇怪，“七年前的事情，你不过是十岁左右，竟也知道这件事，莫非此事闹得很大？”
“闹得大倒不至于，”宋子安嘴角一翘，道，“不过是因为这个太监的死法很奇怪，他被押入铸礼堂，众人还没开始审问，他便拿起剪刀，自己剪断了自己的脖子。”
“剪断？”安茹意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你是说……”
宋子安点头，“我所记得，便是如此。”
“其实不止，”周簿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不过都是小事，此事众人不敢告诉太子，所以有些细节，圣上是不知道的，比如，此人死前，写了一个‘冤’字。”
宋子安皱眉，“凶手另有其人？”
周簿摇头，笑道：“不，凶手就是她，因为太医后来查出，那死去的宫女身上藏了这太监送的定情信物。”
安茹意微怔，奇怪道：“对食？还是同两个人？”
“没错，”周簿笑道，“是两个，太监死前，承认了是他杀了两个宫女，心中愧疚，故而寻死，但却又在最后一刻，写下了‘冤’。”
宋子安看了眼安茹意，总觉得这个故事说得有些无厘头，周簿倒像是暗示些什么似的。
安茹意也有同感，她咳了声道：“周公公，这故事……”
“是真的，”周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老奴可不会拿这么血腥的故事来开导人。”
两人顿觉窘迫，安茹意觉得自己被握住的手都在隐隐发烫了，却听周簿又道：“皇上和娘娘是人上人，自然不觉得这故事有什么怪异之处，但老奴是太监，却是最为明白的。”
宋子安皱眉，“周公公觉得此事有怪异？”
周簿笑了笑，道：“圣上，太监是不完整的男人，在宫中结个对食，也不过是想求一个陪伴和帮衬，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至少还有个惦念自己的人。”
宋子安若有所思，却觉手心一软，他低下头，却见安茹意反扣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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