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许久未来,洛雪不可能没有发觉。
她找了个女大夫医治,女大夫方才把脉,便捧起笑脸恭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有了!”
洛雪高兴地回了府中,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洛凌,毕竟未婚怀孕对大户人家的孩子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她怕给洛凌蒙上污名。
所以她去了郊外的小木屋,哪里住着慧觉,虽然他因为犯戒而还俗,但依旧喜欢在清净的地方打坐,洛雪时常会去屋外看看。
她鼓起勇气进去,慧觉正好端着一盆清水出门,看见她时略怔了怔,平静的脸上陡然泛起了一点波澜,良久才道:“进来坐吧。”
洛雪满心欢喜地走了进去,屋里是简单的桌椅床铺,地面虽然是夯实的泥土,但却很干净,空气中还有着一股檀香。
慧觉倒了杯水给她,随后道:“你的身体可已大好?”
洛雪紧张地点头,试探道:“已经好了,嗯,那、那你呢?”
“贫僧……我很好。”慧觉端坐在位置上,语调没有半点的起伏,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只是在寺院里接待一个平常的香客。
洛雪仍旧有些失望,但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觉得充满了信心,她已经知道慧觉还俗的事,他受了二百杖责,可以走路离开太医院后,还是洛雪替他找地方、打点屋子,为他擦药疗伤。
虽然只有十来天,但是总归是两人独处的。
“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洛雪抿了抿唇,随后伸出手,“看……看病。”
慧觉目光一动,凝视她绯红的脸,显然以为她是用这个借口,故意接近自己,但他没有说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皙漂亮的手,慧觉暗暗叹了口气。
他将手放上去,一边问道:“可是哪里不适?膳食如何?起坐如何?”
洛雪的脸却越来越红,没有回答,慧觉隐约有些奇怪,却仍旧没有多想,等到脉象渐渐在脑海中成型,他的脸才慢慢有了变化。
古井无波中,涌动暗流翻腾而上,他猛地捏紧了落雪的手,叫洛雪惊了一下。她抬起头,脸上羞涩而期待的红色却如潮水般退去,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惨白。
因为慧觉满脸的愤怒,他竟然在发怒?
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感到了……愤怒?
洛雪颤巍巍地看着他,向来平静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她拽起来,几乎没有半点的迟疑,“你怀孕了?”
洛雪头一次发现,僧人竟然也会有这么阴鸷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失了声。
慧觉脸色发青,倏又将人按在了桌子上,地上传来了什么响动,不知道是杯子还是烛台被扫到了地上,慧觉就像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笼,困住了她。
“什么时候发现的!?”慧觉低沉地问。
洛雪此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泪却瞬间打湿了脸庞,“慧觉,你、你怎么了?我——”
“什么时候发现的!”慧觉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啊!”
洛雪抽了下肩膀,后腰硌得生疼,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平静的恐怖假象被蓦然打破,让她失了与之对立的勇气,“昨、昨天,昨天发现的,是昨天,我不会骗你……真的。”
那时的他,哪里像个僧人?就像个披着僧人皮囊的恶魔,洛雪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等她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了慧觉。
她在那里等了半个多月,慧觉也再没有出现,他就那样走了,留给她那样可怖又迷惑的最后印象,甚至都不许她问一句“为什么”。
洛雪只回忆了个大概,但安茹意依然怒火中烧。
她是个护短的人,自重生开始,就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对她在乎的人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来!
她站起来,按住洛雪的肩膀,道:“你先回去。”
洛雪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茹意?”
“你回去,”安茹意一脸冰冷,怒意被压制在瞳孔深处,她转过身,走出亭外,手放在邱紫臂上,“人,本宫帮你抓!”
贵妃轿撵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轿夫走得不快,邱紫从珠帘外看了看安茹意,微微眯了下眼睛,“娘娘,您真的要‘抓’人?”
“有何不妥?”安茹意淡淡道。
邱紫嘴角含笑,摇了摇头,“并未有何不妥,奴婢只是好奇娘娘想用什么样的理由,毕竟这件事不可说破,否则洛小姐同样得不到好。”
“理由?”安茹意冷笑,“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理由’。”
轿撵一路前往太和殿,议事方过,朝臣正退,安茹意同他们颔首错过,洛凌不由得奇怪,“家姐不是进宫来看贵妃娘娘了吗?怎么她看起来心情这么差?”
秦利殇留念地看着邱紫的背影,口中不以为意道:“回去问问你姐不就知道?”
洛凌想了想,点头,“也是。”
宋子安正看着西北方向传来的密报,密保是由丁尚传来,他半路遭人袭击,与众人失散,胆子倒也大得很,竟然干脆一个人乔装打扮进了边城,暗地里和秦放接触查案。
而且,也的确查到了不少东西,还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叛徒。
宋子安一边气愤于叛徒的通敌行为,一边却又可叹丁尚此人当真是天妒英才,若他身体康泰,此刻当时多么意气风发?
安茹意正在这个时候盛怒而来,她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抓个人。”
宋子安顺手从旁边拿了个空白的圣旨,御笔沾墨,蹦出三个字,“嗯,好,谁。”
安茹意眨了下眼睛,见他已经在些抓人的圣旨,寥寥几句话,就把开头的名字留了下来,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你不先问问为什么?”
宋子安默了默,抬头挑眉,看看她烧减的怒气,嘴角一扬,道:“需要?”
谢恒在后方翻了个白眼,昏君。
安茹意心情更好,但心里还是压抑着几分火气,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随后道:“慧觉。”
宋子安微顿,想了想先皇对慧觉的赞语,又看看安茹意那难抑的火气,斟酌瞬间,抓人的圣旨还是发了下去,但理由却换成了某良人中毒,需要他治病。
到底是先皇称赞的人,要抓,也不能用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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