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惊疑不定,却又不曾轻易表露,都道是西晋前国师道无虚乃擅诅咒之术,更是白日飞升已脱人壳,其人若活到现在,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岁了吧?
安茹意道他是不知道木真与自己的关系,连忙解释道:“木老先生是凌风道长所曾指教的后背,与我有同门之谊,一年前,师父临终,曾交托我三封信,可解三为难,这第一封,便是写给木老先生的。”
宋子安又有些疑惑,却听木真感叹道:“凌风道长,道无虚一生洒脱,天文地理医学术数五一不通,曾言最想做一介凡胎,‘凭虚凌风’,唉……可惜,他老人家去了,我师兄弟几个,竟不能前去一见。”
“师父始终是记得你们的,”安茹意道,“否则也不会写信与我。”
宋子安默了默,将眸中的深色藏住,木真却看向他,“薛二公子勿要愁眉,今日老朽令我儿木铎将你们带上来,便是为了避开搜查之人。”
“他们已经查到了那个竹屋?”安茹意微惊。
木真点头,“你二人当时受伤颇重,我儿与那弯弯小姑娘废了很大力气才将人扛回来,因此路上也留下了不少血迹,虽后来想起处理,但恐怕大体位置已经暴露。”
“那老先生岂非危险?”宋子安面露担忧道:“若是如此,我夫妇二人恐怕不好久留,还是快快离开为上。”
木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薛公子不用担心,他们虽能来查,却只要搜过我屋中便知‘清白’,我将两位带到此处,便真是为了躲避风头,两位恐怕还不知道,前往榕华城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有了大麻烦了吧?”
安茹意心下一怵,“怎么了?”
木真摸了下胡子,道:“有人说燕雀峡出了流寇匪徒,京中发下旨意,着人四处捉拿,因此这路上已经布满兵马,但凡有面貌陌生者,皆不能通行。”
这便是,断了他们的后路,也截了他们的前路。
宋子安皱眉,“那榕华城方面的消息呢?”
“榕华城守将薛套恒,执兵符派人来援,却被一团怪虫瘴气挡住了路,活物碰之即死,”木真意味深长道,“据传薛套恒此人乃是窃取兵符,意图犯上作乱,京中已经派兵来围剿,前方山下东方,也又近千无名将士在悄然聚集。”
安茹意目光一冷,“确认是京城中所下的命令?”
若是命令从京中而来,便可说明两件事情,一是临淄王对他们的事已经有所了解,二是京城已经失了控制,至少,失了大部分的控制。
见木真点头,两人心头更沉,好像下一刻就有兵马万千破门而入,要那他们的性命。
木真饮了口茶,又慢悠悠道:“两位……虽然不是山贼土匪,但想必身份也不一般,身上似有急事,若被底下将士一查,十之八九无法脱身,丹药暂避风头,也恐怕有人会慢慢查到此处,故此,老朽今日让你们来,是为了送你们走。”
走,还是不能从康庄大道走,而是要从小道走。走,还不能两手空空的走,必须带上武器和人手,才能离开。
“但,我们要如何走?”安茹意沉声问。
回头是死,往前走也是死,留在原地还是死,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细细一想,他二人竟成了瓮中之鳖!四面都是敌人,而援兵不是被拦在外面,就是自顾不暇!
对了,还有一路薛家军,除了薛家军,还有千娇百媚楼!
但是,对方必然陈兵于燕雀峡守株待兔,那么他们又能否度过燕雀峡,即便度过了,又要对上那无名无号的陈兵,还有徐郑率领的杀手不知潜伏在何处,而独眼等人的消息,他们也丝毫不知,星墨等人也不知死活……
安茹意脸色难看,比起朝堂上被打压得无法出声,这样真正百死无生、无法斡旋的局面,或许能更快要了宋子安的命。
可恨,可恨至极!
“别着急,”安茹意忽地抓住他的手,凝视他的双眼,目光坚定道,“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多的磨难,绝不可能殒命在此,我们一定会回家的,一定会的,孩子还在等我们呢。”
孩子,宋子安心情复杂,他还有两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两位,”木真不急不缓地开口,“不必担心,该准备的东西,老朽已经为两人准备好了,只是能否真正闯过前方,就要看两位的能耐了。”
宋子安定定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木真笑道:“易容的脸,破阵的毒,还有崭新的衣服,但在此之前,你们得养足了力气,才能想办法接近重病把守的屏障,至于穿过屏障,就要看小师妹的了。”
“我?”安茹意看着他,“若是蛊虫之物我尚勉强,恐怕不一定能够穿过,而且,我也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八方来敌,这种情况,只要一下山,只走不到半日,恐怕就会被察觉,但若是换一个形象,却未必会了。
而到达了两军对垒的屏障当中,独此一条路,就算易容而过,但寻常人那会去靠近屏障?过路客只能选择大路,在叛军的眼皮子底下小心走过去。
但他二人一无文牒,而无钱财,莫说过去,就是靠近都难。
木真却笑了笑,忽从袖中拿出一块布帛,布帛之上,正写着一只曲子,他道:“小师妹,这几日,你就要好好练习此曲了。”
那曲子是并不算是控蛊曲,而是迷心曲,于深夜时分吹奏,低缓压抑,常有将人迷惑而至昏睡之效。此曲也不是道无虚所作,而是木真所作。
木真自道无虚手上学得的,便是这迷惑人心、五行八卦的本事,所以木真能够看破阵法,帮助他们。
这简直就像是提前安排好了的,安茹意拿着曲子目送木真之事,还有些恍惚。宋子安看了他一眼,道:“若是觉得困难,可交由我来。”
安茹意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曲谱,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他肩上,有些惆怅,“我只是在想,师父,是否真的能未卜先知。”
宋子安原地不动,斩钉截铁道:“变数不可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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