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郑喜欢鲜亮的衣裳,喜欢张扬的笑容,喜欢略带艳色的妆容,还喜欢将自己的红缨枪擦拭的干净透亮,最好能映出她的眼睛,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爽朗。
但现在面前这个徐郑,陌生得让人震惊,许是他眼中的惊讶过于明显,叫徐郑都忍不住顿了一下。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根本没有任何足以入眼的特点,但徐郑却忍不住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她拉紧马缰,目光一闪,将红缨枪微微打直。
是他吗?但是,不是他的脸,就连那双眼睛,与丹凤眼更是天差地别,就像随手画上去的,毫无特点。
安茹意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
也许在宋子安的眼中,徐郑还是那个明媚眼光的少女,会为他月下舞枪,同他亭中论诗,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许,他的心中不止会产生惊讶,还会有……怜惜。
他记不住我,却记得住她。他不会为我冒险,却会怜惜她。
但现在的徐郑却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必定会全心全意去夺他的性命。
安茹意忽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将整个身体都往后靠,埋进了他的胸膛,好像有些害怕。
宋子安搂住她,身体反应极快地收回了目光,勒紧马缰,抱紧安茹意的手臂,伸手轻轻拍着。仿佛温情款款的夫妇,察觉娘子受到了惊吓,忙不迭安慰,叫人看得颇为艳羡。
如果那张脸换成宋子安与安茹意,徐郑就觉得不满,扎眼得很,难受得很。
“站住!”她叫住了他们,就在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
这一声带了杀意,安茹意不禁脸色一白,抓住宋子安的手往身后放,咬牙将自己的恨意打落牙齿和血吞,放进了心底,牵强的扯出一个颤抖的笑,“这、这位侠女,有什么事吗?”
恶霸拦路,不怕就怪了。
宋子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向徐郑。
那张姣好的面容上面带着疲惫和冷冽,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宋子安总觉得那双眼睛时刻都有一层淡淡的水雾,与那满含冷酷的语气分外不协调,诡谲,又透着不堪一击的脆弱。
“把你们的身份证明拿出来。”徐郑言简意赅道。
安茹意不想过多纠缠,与徐郑相处越久,她越担心宋子安忽露出马脚,招来杀机,倒是她就是拼了命,恐怕都救不得他。
她从怀中掏出两个人的文牒,慢慢伸手,才到半途,突然被一只手按住。安茹意瞳孔骤缩,不足两臂距离之外,红缨枪微微一震,徐郑脸色陡然阴沉起来,看向马上的男人。
安茹意试图挽回局面,伸手扯了扯宋子安的袖子,“阿恒,你干什么?别闹了。”
宋子安低头,将她的手按下,看着徐郑等人,皱起了眉头,“你们既不是官府,也不是将兵,为何我们要把文牒给你看?这位姑娘,我夫妇二人路经此地,似乎并未招惹你吧?”
安茹意一怔,随即后背霍然布满冷汗。对啊,徐郑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路人,一个路人说要看他们的文牒,她就眼巴巴地交出去,不觉得很奇怪吗?
徐郑明显也呆了一下,手中的红缨枪微微放松,紧张的情绪蜂拥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静静看着两人半晌,才放软了声音,道:“我乃临淄王座下,红杀侍卫。将你们的红缨枪迅速交出,否则,休怪我将你二人当做反贼论处。”
“反贼?”宋子安惊色毕现,脸色沉重地将文牒递给她,“我们也是自临淄而来,却从未听说过反贼之事,这位红侍卫,还请明察。”
徐郑目光没有移开,还是紧紧盯着他的脸,甚至没有打开文牒,“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安茹意的一颗心越吊越紧,险些要将她的呼吸都夺去了,宋子安却不以为意,大方地笑了一下,指指徐郑身后的人,“红侍卫,你是不是觉得在下的脸很熟悉?那是因为,你身后也有一张啊。”
徐郑微愣,回头看了眼,正见自己身边一个大眼方脸的人看着自己,乍然看去,竟与眼前之人有七分相似,一张普普通通端端正正毫无特色的脸。
那人有些无语,尴尬道:“红侍卫,咱们这样的脸,太普通了,随处可见。”
徐郑又回头,蹙眉扫了眼宋子安,打开文牒看了两眼,忽而抬头,目光又定在了安茹意脸上,淡淡道:“你也是临淄的人?”
真是麻烦,话这么多。
安茹意一面担忧,一面胆寒,诚惶诚恐地抬了抬头,怯懦地看了她一眼,又将头埋进了宋子安怀中,颤巍巍道:“是、是的,我和夫君从临淄而来,进京寻亲。”
徐郑好像特特要拿她发问似的,将文牒握在手中,看着安茹意,又道:“是吗?我也在京城待过,不知你是要去京城何处寻亲?”
问得这么细,莫非察觉到哪里不对?
安茹意心下一怵,脸上却带了点迷惑,“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只听阿娘说北城还是南城附近,有条清砂河,那河边上最左边的房子,就是我们要寻的了。”
看似细致,实则含糊其辞,不过若是远方寻亲,却也正常。
宋子安张口,“红侍卫,我娘子生性怯懦,从未出过门,你别吓着她。”
“我不过是问了两句话而已,”徐郑眉间露出一抹烦躁,将文牒扔了过来,见两人接得有些惊险,才收了心,续道,“近日有大批江湖反贼肆掠此地,严查也是应当,你们二人既然从临淄而来,我便不多查了。”
说完,她便策马又往前行,安茹意才松了口气,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离开此地,就连身后的宋子安都悄然软了后背,冷不防徐郑的声音忽地从后方传了过来,如同霹雳雷霆当空劈下,直接砸在了两人心上。
“宋子安!”
宋子安瞳孔一缩,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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