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动作很快,大约是因为在昭阳往椅子上爬的时候,他已经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椅子边上了。
当昭阳往下栽的时候,宋子安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脚,就像倒提着一只闹腾的胖狐狸,冷冷地看着他。
昭阳惊叫了一声,以为自己要摔个头破血流了,霎时间想起了被刺杀的那一夜,脸色蓦然雪白,惊惶失措地大叫起来。
“啊!爹爹救我!爹爹救命啊!有刺客、刺客……”
那尖锐的声音叫得他耳鸣,宋子安提溜着他的衣领将人放在椅子上,不想昭阳借着地势直接抱住了他,鼻涕眼泪疯狂地往他的龙袍上蹭。
宋子安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声音发寒,“闭嘴,没有刺客,你安静点。”
昭阳小脸发白,依旧哭个不停,口中还是呜呜叫着有刺客,周弥忍不住上前,在宋子安耳边轻声道:“皇上,小皇子是被那日的刺客吓到了,之前做了小半个月的噩梦呢。”
又是宋无缺!
宋子安脸色一黑,忽地抬起手,周弥大惊失色,还道他是想打小皇子,扑通一声跪下了,“圣上不可啊!”
宋子安拍拍昭阳的背,扫了眼周弥,“不可什么?”
周弥张了张嘴,尴尬道:“天、天气冷,小皇子不可多哭,小心冻着。”
宋子安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将昭阳又拽开了,昭阳哭得正起劲,抱得正舒服,不想一下被拉开了,有些怔愣,却听宋子安道:“把人送回去……洗洗。”
说完转身又回了御案,昭阳“爹爹爹爹”地叫着,手脚乱舞,却还是被人抓回去了。
但第三日,他又来了,大花瓶已经被移走,全都换成了小小的瓶子,没什么看头,便缠着宋子安的腿。结果,自然又被带了回去。
第四日、第五日……
过了大半个月,依旧如此,那咯咯笑的声音好像成了皇宫里唯一的欢乐,宋子安起先还避着他,最后见避不过,便随他了。
一个月后,薛套恒前来禀报云南王要回边城的事。
宋振东与宋无缺斗法,伤了些元气,现在还在调养,马上就连要回边城,宋子安若不在意,淡淡道:“让他把快哉风一并带走,别让他进宫烦朕。”
薛套恒一时失笑,“快哉风说要回去重建自己的千娇百媚楼,说是要向皇上借点钱,估计下午就要进宫来了。”
“朕前日才给了二十万两!”宋子安瞪他一眼,“这才几天?”
薛套恒摊手,“据说都散给他的江湖朋友了,就是那些护送皇上到榕华城的人。”
宋子安揉了下额头,“朕已经给过他们抚恤金了,也为他们立碑厚葬,他何必多此一举?”
“皇上给的,是皇上的心意,众人自然感谢皇恩浩荡,”薛套恒道,“但这些人最开始都是他请出山门的,他心怀愧疚,自然要补偿。”
宋子安默了默,喟叹一声,“那便从私库中再拿出二十万两借给他,但既说是借,就让他自己算好利息,必须高于市价,否则朕不见他。”
好一个奸商。
薛套恒嘴角一抽,忽听身后又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昭阳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爹爹爹爹!风叔叔要进宫啦?我要飞飞、学飞飞!”
飞飞,即轻功。
宋子安无语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个问题,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你是怎么出飘雪苑的?”
昭阳脚步一顿,眨了眨眼,掉头就跑。宋子安额上青筋一跳,“给朕站住!”
昭阳自然是不可能站住的,宋子安让薛套恒退下,自己追了上去,却追到了自己的飞霜殿。飞霜殿内无人伺候,宋子安一脚踏了进去,不想自己还没找人,那人就先跑出来了。
“你——”宋子安正要说话。
“黄金!”昭阳一把抱住他,“爹爹,黄金!好多黄金!好闪啊!”
宋子安微愣,将昭阳抱起来,忽地想到了什么,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帘子一掀,却见黄金堆积成山,一张纸条缓缓飘下……
薛二公子,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一件事,单余留。
宋子安脸色微沉,这是皇宫,是皇宫最不应该出现外人的地方,这么多黄金,是怎么运进来的?这宫里的老鼠,当真是屡除不止!
“爹爹,”昭阳抬头问,“这些黄金是哪里来的啊?”
宋子安看看他,嘴角竟然缓缓牵出了温柔的笑意,“它们啊……是你娘亲送过来的。”
……
堆积成山的黄金,粗略换算下来,数百万白银不止,都入了宋子安的私库,照亮了一室灰暗。
但单余的要求,却始终不曾开出,平乱后的西晋,又有了两年安宁,昭阳已经四岁,在四岁生日上,敕封太子。
同年选秀,再次被宋子安压了下去,臣子无奈,但好在宋子安已经封了太子,众人便将昭阳金尊玉贵地看着,凡有危险的地方,都不许他去。
然而宫妃不选,宫娥却要选。
又一批宫娥进宫,莲步轻移,低眉顺眼,初入宫廷,众人都忍不住四处观望,但稍一抬头,却又被宫里的姑姑喝住。
“都规矩些,这宫里可不是你们京城大街,眼睛乱晃,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姑姑我可不保你。”疾言厉色的姑姑一开头便给众人来了个下马威。
红尘耸耸肩膀,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出声,又听前方道:“还有最重要的事情,都给我记住了,咱们的皇上脾气可不好,前面那飘雪苑的周围可不是你们新晋宫女可以闯的,但凡经过,都给我低着头,懂吗?”
飘雪苑是前任贵妃安茹意的住所,据说还是择了她在府中居住院落的名字,一入宫就被封了贵妃,一年就给皇帝诞下了龙凤胎,屡立奇功,可惜盛极遭妒,英年早逝。
据说到现在,那飘雪苑里的出了特定的宫娥,外人都是不准进入的,谁敢擅闯,不问缘由,直接问斩。
是以姑姑如此吩咐,众人都心下明白好意,便低头道:“是,姑姑。”
飘雪苑将近,红尘忍不住抬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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