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督邮的职责是什么?督邮如果被监御史纠察的话,可以说是官路到头了,毕竟督邮就是司职司法,却知法犯法,这是很严重的一个违纪行为,君上移文训斥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丢官。
监御史就是如此超然的存在,要么一声不吭,跟个小透明一样,要么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里曹顿时怂了,说道:“那么就暂时停留在筱风县,继续进行调查。”
易衡这才松了口气,今日要不是监御史的属官在场,他还真不好对付里曹,毕竟督邮监察全郡。
不过大堂里的官吏还有很多,这群人也是明白,如今有监御史曹干在场,在争论下去根本没有意义,为了各自的上司,这些群很知趣的告退,很快满满当当的大堂,又变得空荡荡。
曹干站了起来,说道:“易县长,我也会跟里曹一样,暂时停留在筱风县,你也不用管我,我需要协助的话,自然会通知你。”
易衡连忙行礼,说道:“大人千万不要客气,需要我们配合调查,尽管开口。”
曹干平静的说道:“我自有分寸,告辞。”
送走曹干后,易衡坐在太师椅上,感觉浑身是汗,今日可谓是如有神助,要不是监御史曹干神助攻,绝对不会这么轻松,从都尉下属口中,罗列出牧马这么牵强至极的理由,易衡就直呼离谱,知道这群人完全就是丧心病狂,没有君上的诏书,怕是会罗列数十种理由,阻拦新政的实施。
君上诏书已经传入到了黄以默等乡绅的耳朵中,黄以默气得又开始乱摔乱砸东西,梁勇信则是暗道庆幸,甚至有些同情黄以默,面对国君‘撑腰’的易衡,黄以默的下场可知有多惨。
黄以默此刻杀心已经无法掩盖,誓要看下易衡的头颅,易衡一日不除筱风县一日不清宁。
崔炎此时走了进来,对易衡恭贺,易衡摆手示意客套话少来,直接进入正题,说道:“目前抓紧时间修缮牢房,就让暂时关押的暴徒自己动手清理,告诉吴敏,除了内部之外,外表也要大变样,不要让里曹找到任何的理由。”
崔炎说道:“老爷,我就没听过,哪家的县狱像我们这样,还得考虑犯人是否住得舒心如意,到底是来思考反省,还是来度假的啊!”
易衡摇头说道:“没办法,形势逼人强,里曹非要攻讦我们,说我们虐待犯人,要求马上改善环境,这不是瞎搞嘛!”
崔炎从袖子里掏出纸张,摊开在公案上,说道:“老爷,我算了一笔账,发现水渠的费用和人工勉强够用,抓紧时间的话,倒是能在开春之时,修建好水渠,不过这水渠的后续扩张费用惊人,并且每年的维护成本也不小,在加上老爷之前定下的瓮城和马面,县衙里的钱财不够用了,3万两银子,连明年秋收都撑不到。”
易衡也是头疼,说道:“不要停止施工,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明年夏税的时候,能够收点费用坚持到秋收吧?毕竟我们现在户籍补录完成,一共有一万五千六百户,接近一倍的数量。”
崔炎指了下纸张的后半部分,说道:“老爷,夏税是不少,不过大部分都要上缴给国家,结余的税款,怕是撑不了太久,老爷别忘记了,我们现在的衙役数量和民壮数量,可是翻了不止一倍!”
易衡发现这也是个问题,500军士安排进民壮后,的确缓解了人员的压力,不过消耗也增加了不少,现在的筱风县有些养不起。
崔炎收起纸张,说道:“老爷也不用太担心,至少还能撑到明年秋收的时候,如今刚刚入冬,还有接近一年的时间,说不定中间有什么转机。”
易衡说道:“对了,今日去乡里,宣布另外一项新政,禁止陋习,以后不允许出现民不举,官不究的现象!”
崔炎身躯一震,说道:“老爷,你这每一个政策,都是爆炸性的政策,民不举,官不究,已经延续几百上千年,这突然宣告不允许,怕是十里八乡的群众都有意见啊。”
易衡揉了下脖颈,说道:“我也知道会引起争议,但是如果不废除的话,又会出现大宗欺负小宗的情况,你不觉得这是个陋习吗?如果不侵害他人的权益,稍有纰漏和瑕疵也就算了,不过我可是深受其害。”
想到这里易衡就很悲伤,自己的父亲就是小宗,被大伯的大宗一辈子压在身下,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但是乡里都默认民不举,官不究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官府的人介入,造成大伯越来越肆无忌惮,间接导致了易衡的父亲英年早逝的事实。
崔炎说道:“老爷,能不能稍微调整下,一刀切的话,怕是县衙得累死,乡里乡亲难免有矛盾,根据老爷的新政,很多可以私下解决的问题,必须要到官府进行审批,老爷现在我们可是1万5千户的大县!就按一百户只有1户出现矛盾,一天下来老爷你要审判150起案件,实在是太多了。”
易衡说道:“我为什么非要加重负担,每个乡里,必须要设有啬夫、有秩、游徼。就是为了防止乡三老一家独大,一个人掌握司法、赋税征收、治安管理,这样的话,乡三老完全可以一言堂,仅凭个人喜好判断,并且很容易被收买,三老完善,各司其职,不仅能够分工明确,提高管理效率,也能互相监督,互相掣肘,反之在我身上发生的悲剧再次发生。”
易衡此时又想起了,家乡的乡三老,一个人掌控一切,对于大伯欺压其父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暗中相助,如果家乡的三老完善的话,夫、有秩、游徼只要有一位有良心,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各地的郡县为了省事,或者说节约行政管理成本,通常一个乡只设立一个三老,统管一切事物,包括亭长和里长也是如此,直接抛去亭长这个中间环节,只设立里长,并且经常都是几里一个里长,最大幅度的节约成本。
因为乡三老、亭长以及里长,这些最基础管理人员的俸禄,国家都不会管,全部由县衙自己出资,所以很多郡县根本不会配备齐全。
易衡端起茶碗,说道:“现在筱风县十里八乡的三老、亭长、里长全部配置完善,我这个政策实施起来完全没有问题,民不举,官不究,根本上来讲就是懒政,全县就算按照你的计算方法,在翻2倍!分摊到各个乡里来看,每个人也处理不到几件纠纷,如有不服,可以上述到三老进行再议,还有不服的话,才会到达县城,呈现到我们面前,一天说不定一件都处理不到,并且除了我之外,你也能判案啊,而且还有主薄,甚至典狱都可以,按照我所说的,现在就贴出告示,下放到乡里。”
崔炎见状告退,开始下乡宣告新政,吴敏这个时候,跑进了大堂,看见易衡直接跪了下来,说道:“老爷救我啊!”
易衡连忙放下茶碗,说道:“你干什么?里曹只是暂时在县城调查而已,你又没犯错怕什么!”
吴敏都要哭了,说道:“老爷,里曹给我安的罪名太大了!故意折磨死犯人,并且故意抛尸于众,不准其家属收敛,必须要缴纳费用,才允许收敛下葬,还有收受大量钱财,对作奸犯科之人充当保护伞,最过分的是私自开庄,组织犯人斗殴,开设下注,谋取豪利!这是人干的事情嘛!我都想不出来这些名目,里曹一股脑的全给我扣上了。”
易衡扶起吴敏,说道:“我都说了,这都是风言风语,里曹若无真凭实据,仅凭风言抓人,根本不符合律法。”
吴敏依然感觉害怕,说道:“老爷,好几个犯人一口咬定,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卑职冤枉啊!”
易衡说道:“放心,一切有我,这些事情终究是要对薄公庭,到时候我给你助力,我都想看看是那些犯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编造诽谤于你!”
吴敏轻声说道:“老爷,我们新政是不是得罪的人太多了!怎么突然之间,县里来了许多官吏和军官,驿站都住不下了。”
易衡示意吴敏安心,特意拿出君上的诏书给吴敏观看,说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吴敏这才安心不少,颤颤巍巍,两脚发软的朝着易衡施礼告退。
易衡皱起了眉头,吴敏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都被吓成这样,里曹要是针对低级别的官吏,怕是很多人承受不住压迫,不是反水做污点证人,就是要辞职不干。
情况跟易衡猜想的差不多,里曹名义上是查清楚吴敏典狱的事情,实际上借机威胁和恐吓了不少官吏,乱扣帽子,大声训斥,说些子虚乌有的律法,借此来压迫官吏,其中地层的小吏根本不懂那么多,看见里曹的服饰后,明白里曹的品阶非常高,而且这家伙还随时携带着督邮的文书,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好在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出现,官吏虽然害怕,但是并没有乱说话,决口否认这些犯罪事实,依然坚定的为吴敏典狱辩解。
里曹顿时头大,本来按照计划,他要借机扣押不少人,请回郡府督邮衙门协助调查,结果现在监御史在县城里,自然不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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