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光如银,他来到了江边。
沙滩很柔软,潮汐舔着他的裤脚,好像在和他做最后的吻别。他一步步朝着幽黑的深水中走去,走得义无反顾。
“别去!“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他置若罔闻。此时江水没腹,只要往前走一步,他的生命就会被吞噬。
“站住!”一阵轻快的击水声由远而近,一只手抓住了他。
“不要管我!”他想挣脱,可那只手力道很大,衬衫几乎被扯破了。
“你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你不想报复那些仇人吗?”女子的声音迅疾响亮,“这一切,我都能帮你做到!”
他……终于回过头来。——呀!不禁愣住了。
浮动的光影下,一袭妖娆的长发,遮掩着一张姡媚清奇的面颊,晶亮的双眸毫无掩饰地传递着热诚,就像一缕春风,瞬间把他拂倒了,他竟是那样不堪一击。
“你……能让我‘起死回生’?哈!”他蔑然摇了摇头,“还是放手吧!”
“懦夫!”她狂怒了,“我水妹说到做到,还没有人不相信我呢!”
“水妹?……”他再次回过头来,直视着她,良久,在她的眼神下,不得不低下了头。
“不错,我叫水妹,和你的前女友叫同一个名字。”她说,“我是一个能帮你的人!”
这次,他用不着她的强拉硬拽,而是自己回到了江边。
他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望着对面的女子,似乎等待着她的回天良术。此时,他已不在乎女子是人是妖,反正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女子身着淡紫色的纱衣,秀颀的身材透出一股妖魅之气。她笑靥盈盈,对着天上的那轮满月拜了拜,张开了手,手中托着一只漂亮的盒子,说:“它就是你想得到的东西,你的一切心愿都会即将实现。”
他接过盒子,只见它晶莹剔透,棱角分明。他想到了魔盒的传说,想到会不会被女子所骗,再抬起头来时,女子已然不见了。
“水妹——”他叫着,就像呼唤他的前女友一样,但回应他的只有潮汐声。
他确信,遇到了救命仙子。老天有眼。
回到了出租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灯,托着那个水晶般的盒子细细审视起来。
盒子里面却是一个广阔的空间。金黄的沙滩,湛蓝的江水,他似乎听到了潮汐的喘息声。里面的景物就是刚才去过的地方的复制和缩微。他惊呆了,因为他在那片深蓝的水域里,看到一个小人儿正翩然起舞,而那个小人正是他刚刚见过的“水妹”。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面去了?”他不解地问。
小人儿朝着他一笑,似乎明白了他的疑问,这一笑给人一种肉酥骨软的痴迷。突然,江面起了一阵大风,顿时波涛汹涌,旋流之中出现了一头恶鲨,朝着“水妹”突袭而来。他惊叫了一声:“水妹小心!”
水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似的,只见她口中出现了一个横物,对着那恶鲨射过去一粒东西,那头恶鲨好像中了什么,被钝然一击,扑腾了一阵,肚皮朝天了。
他张大了嘴巴,直看得心惊肉跳。而江面上的水妹朝着他嫣然一笑,顿时消失不见了。
再也没有了睡意,他反复把玩着这个盒子,一时解不开它的玄机。——它真的能帮助自己完成那一个个复仇的计划吗?
他本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在公司上班的几年,业绩突出,老总对他有提拔之意。自从与前女友水妹恋爱以后,他的进取心更是日益高涨。可是,他们同居一年后,正准备办喜事,水妹突然离他而去,投进了老板的怀抱。他这才发现,老总早就对水妹有意,而水妹也甘心情愿去当老板的小三儿。
从此,他已经无心在公司恋战,在同事们奚落的眼神中,接连出现大的失误,被炒了鱿鱼,当然他的薪水被当做惩罚,扣留得一分不剩。
一个月后,他投资在闹市区开了一个大排档,想东山再起,不想刚开业不久,就得罪了称霸一方的混混儿,大排档被砸得一片狼藉。
他已身无分文,四处求职,但总是被拒之门外。
在他生存无望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死,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了亲人,殚精竭虑供应他上学的父母已经心力憔悴接连去世,使得他无以回报,就连亲朋好友,在他失意的时候,都已经疏离了他,甚至怕见到他,因为他借他们的钱都化成了泡影。
那天,他被几个曾经的铁哥们儿团团围住,讨债不成,都对他反目为仇、大动拳脚。被暴打的他,在一家私人医院躺了七天。他倍感痛苦无奈,爱情和友情在金钱面前,都变得这样不堪一击。
他走投无路,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前女友水妹和公司老总一手造成的。他很想报复那对狗男女,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假如第一个报复的话,就要从他俩开始。
复仇计划在一步步酝酿而成。
“水妹,水妹,”他对着手里的水晶盒子说,“你真的能出来为我消解埋在内心的积怨吗?”
话音刚落,水晶盒子突然自己崩开,那个小人儿竟然从里面飘逸而出。它的嘴对着墙壁“啪嗒”射出一粒东西,而后又敛进了盒子里。
他好不容易在墙脚捡到了那个东西,拿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粒沙子。他苦笑了一下,就凭这个能完成他的复仇计划,和纸上谈兵有何区别呢?
突然,他的笑凝固了,想起了一种传说中含沙射影的神物,难道这个水妹就是传说中的“姡”?它口中所含的横物,就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水弩吧?
“真是天助我也!”他的脸上绽开了得意阴邪的笑容,似乎看到了一线无比魅惑的生机。
天亮后,他沉沉入睡,好久没能这样睡过觉了,他在养精蓄锐。
入夜,他醒来了,城市的夜生活在阑珊的灯影里刚刚开始。
他很快来到了那家熟悉的酒吧,以前他对这种高消费的地方望而却步,就是为了有一天和水妹共筑爱巢。直到那一天,他看到水妹和老总的私会之后,无数次跟踪到这里,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灯火辉煌的门厅,他哭过,骂过,而后只能怅然离去。
不久,那对熟悉的身影果真出现了,他们下了车,一副亲昵无间的样子。
他拿出随身带来的水晶盒,低声说着:“水妹,水妹,这回看你的了。”水晶盒砰然弹开,一个精灵飞了出去。随后,很快回来了。
他亲了亲水晶盒子,就像当年亲吻水妹一样,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甚至没多看那个狐狸精一眼,他在等待那个期望的结果。
两天以后,他拨通了公司那个熟悉的号码,说要见老总。对方回答说,老总正在医院。
他笑了,不难预料,“在医院”的还有那个狐狸精。
下一步,他要想方设法接近那几个地痞无赖。其实,要想接近他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要在某个新开业的餐厅或营业点,都可以发现索要钱财者的身影。
于是,他很注意侧耳倾听喜庆的鞭炮声,如今的开业典礼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这项寻找计划,并很快实施完毕。
几天以后,慌乱的气息顿时笼罩在了他的周围,人们对这种不明的新型传染病谈虎色变、议论纷纷,死亡的案例在人们的街谈巷议之中与日俱增。症状重的浑身糜烂,直至死亡;轻者失魂落魄,病苦不堪。这与传说中的“姡魅”十分吻合,被射中身体的会死亡,而被射到影子的人,也会大病一场。
“哈哈,”他对着水晶盒子说,“水妹,你我都成了瘟神了。”他深信,这个世界,不但诞生童话,而且还会诞生神话。
他感到了主宰的畅快,他已经欲罢不能,甚至疯狂了。他明白,死者就是被含沙射中的人,其余的人都是被影射到的。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用意,水妹已经能够灵活掌握,并和他进行沟通。
最后,他要对曾经的铁哥们儿进行报复。
要想把他们聚到一起简单易行,只要他说出“还债”这个字眼儿,他们都会对他摆的鸿门宴“趋之若鹜”。
那天,他有意说出了一个高档的餐馆,大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派头。而那几个铁哥们却没能等到他,都在对他的失约破口大骂。躲在外面的他,听着声声刺耳的骂声,得意非常地离开了。
夜里,他搂着水晶盒子酣然入睡。
突然,他被恶梦惊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鬼魂在向他索命,他觉得自己成了疯狂的杀人恶魔。
“是该收手了……”他惊恐万状地想。
“晚了!”水晶盒突然弹开,水妹从里面飘然而出,竟然是江边所见的水妹。
“你?……”他战栗着问。
“哈哈,这些天十分感谢你为我完成了采灵计划,”水妹的面孔忽然狰狞异常,“我已经采够了九十九个灵魂,还差一个就要成仙了。”
“你……我……”
“对,最后一个就是你!”
“不会吧,水妹。求求你,能不能去采另外一个人的,这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他吓得汗水直淌,现在他对死已经惧怕到了极点。
“你想得太简单了,”水妹说,“这个句号只有你来画,才是最完美的结局。你不想一想,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恩怨,此消彼长,无有息日,非你我所能左右。只要你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我最大的隐患,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我的升仙之路。”
“不,我不会说出来的。”他说。
“那是不可能的。”水妹说。
“为什么?”
“因为你醒悟了。”水妹说着,将口中之沙射到了他的影子上,“念你帮了我,我把你变成一个愚痴之人吧。”
“不……不……水妹,那样的话,我宁愿当初一死了之。”
他挥起水晶盒子朝着墙上掷去,水晶盒炸开,顿时冲出一股烟雾,连同水妹一起消失了。
从此,在这里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痴呆症患者,他每天都拣拾着垃圾充饥,有人见他可怜和他搭讪,他只会说一句话:“不要杀害我,不要杀害我……”人们说:“看他,简直是生不如死!”
达达新云:姡魅乃是水中能含沙射影的灵物,与我并非只有一面之交。关于修仙练灵者居多,只要人类不去触犯或者进入其圈套,一般是不会伤害无辜的。否则,怨气为其所获,乃会成为它的玩偶。希望人类小心行事,不是常说隐忍成仙吗?隐忍也不失为修炼的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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