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先生张天赐被学生家长请去喝了一顿小酒,天黑后才晃晃悠悠往10里以外的家里走去。正是隆冬季节,雾霾浓重,显得夜障更黑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脚没探准,栽进了一个深沟里。这一跤摔得不轻,他躺在那里好一阵子缓不过气来。
“先生,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睁眼一看,一个打着灯笼的女人正在摇晃他,那张脸和他贴得十分迫近。
见天赐醒转,女人送来一个温情的笑,一股惊艳的美丽朝着天赐袭来,他打了一个愣怔,心想难道自己真的不存在,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成?
“我,我这是在哪儿?”
女人说:“你摔到沟里了,现在没事儿了吧?”
张天赐挣扎着站起来,再加上有了点儿酒,只觉得头重脚轻。他被女人搀扶着,迷迷登登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家,两间破旧的土屋,屋里还散发着一股潮霉的气息。女人说:“贫舍寒酸,请先生将就歇息片刻。”女人眉目传情,嘘寒问暖,又沏了一杯热茶让天赐醒酒,叫他心里好不舒服。
女人主动和天赐拉起了家常,天赐一一道出自己的身世,此情此景真是温馨融洽。说话间,突然一个女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反正给了天赐两个响亮的耳光。
“好哇,姓张的,俺怎说左等右等不见你回家,原来……原来你在外边有了人家!”女人大呼小叫,气愤难平。
张天赐蒙了,他想不到老婆花翠会找到这儿来。像他一介书生,本就很要脸面的,不想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丢脸,再者他也没做出啥丢人现眼的事情,于是脸红脖子粗地回敬了老婆两个嘴巴,而后河东狮吼般地对老婆咆哮起来。
花翠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起来。旁观的女人似乎被眼前的阵势吓蒙了,显得惊慌失措,愕然地张着那樱桃红唇。
这时,又一男人出现在门口,天赐一看,来人正是哥哥天赏。天赏虽然只比天赐大一岁,平时在家里威信极高,天赐对他十分敬畏。由于日子不好过,天赏宁愿自己打光棍儿,给天赐成了一个人家。花翠见大伯子出现,好像见到了救星,那张嘴如同泄洪的闸门,一边哭着,一边把天赐的苟且之事说了一遍,天赐直觉得百口莫辩。
天赏听罢,怒不可遏,指着天赐就是一顿训斥。之后他说:“天赐,糟糠之妻不可弃,而今你已另觅新欢,俗话说弟媳跟着大伯子是有主意的妹子,这花翠就归俺了,不知花翠意下如何?”
“俺愿意!”见那花翠竟然恬不知耻地破涕为笑了。
天赏弯腰将花翠扶起,二人扭身便往外走。
“站住!”天赐先是愕然,后是愤怒,他不成想平日规矩本分的哥哥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还有那花翠,跟他过了这么好多年,知书达理,平时天赐虽然对她不算太好,可都是因为日子上的事情,不成想她今儿个却原形毕露了。他疯了一样冲出屋门,朝着二人远去的方向追去。影影绰绰地看见那两人手挽手在前头走,他总也追不上。他恼羞成怒、热汗直流。
“不要追了!”一只手拉住了天赐的后襟,他回头一看,见那女人一直在后面跟着他呢。
“我……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天赐狂躁不已。
女人微微一笑说:“先生,就随他们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神人也管不了的事情。”
天赐捶胸顿足,大声哭号。
待天赐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女人将一双水做的纤手拉住了天赐的手,天赐的全身如同过电一样打了一个哆嗦。女人燕语莺声地说:“先生,他们走了,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你……”天赐的两眼瞪得像铃铛。
“你觉得我和那个花翠比怎样?”女人问。
“不可同日而语。”天赐说,“唉,一日夫妻百日恩,谁知那婆娘的心竟然这样狠毒,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我留;还有我那兄长,竟然也是这种恬不知耻的货色!”
女人把天赐重新拉回家中,摆上了几碟小菜,热上一壶酒,殷勤相让,为他压惊。却闻声声如仙乐入耳,句句若暖流浸心。几杯酒下肚,天赐神魂颠倒,将那软玉暖香之躯揽入怀中。
“畜生!俺撒下人马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饮酒作乐,放浪形骸!”一声断喝如同五雷轰顶,把天赐吓了一跳。抬起朦胧的醉眼,见老爹爹不知啥时出现在面前。
“爹!”天赐一见,扑通跪地,泪如泉涌。
“不知爹爹驾到,小女子这厢有礼。”女人也跪地而拜道,“爹爹请息怒,我与先生本是清白之身,只因一场误会,促成了兄长与那淫妇的苟合,恳请爹爹听天赐细细与您道明。”
天赐一边诉说,一边涕泪横流。爹听完,也是气愤难耐,说赶明儿一定要将这俩猪狗不如的畜生活埋,叹息说:“唉——,家门不幸,出了这两个孽障!”
“爹爹跋涉劳累,小女子已备好酒菜,何不一起享用?”女人说。
爹本就喜欢贪杯,一听这话,不客气地就桌而饮。天赐和女人殷勤侍奉,三杯酒下肚,天赐见爹与那女人眉来眼去。他以为是自己酒后看走了眼,却又看见爹故意和那女人的手碰了一下,女人桌下的三寸金莲更加不安分,搭在了爹的老腿上。爹喝着酒,还伸手摸着那只小脚,呵呵笑道:“受用、受用……”
天赐震惊异常,想不到平时家规森严的爹也是老不正经,是个表里不一、风流淫乱之徒。娘死得早,爹不到30岁就拉扯着两个儿子艰难地生活,没听说过他与哪个女人有染。天赐倍感失望,他空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把自个儿的家人看穿,此时的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吃喝已毕,女人开始铺炕就寝。但见炕上捂了两床被子,女人对天赐说:“爹爹年高体弱,我与爹爹在屋内将息,请先生到屋外过宿。”
天赐见爹二话不说,一丝不挂地钻进了一个被窝里。风情万种的女人也开始宽衣解带。
“啊?——”天赐目瞪口呆,一跺脚说,“你们这些乱伦的无耻之徒,等着老天报应吧!”然后一头冲进了黑夜之中。
他想回家打点一下行装,准备离开这个肮脏龌龊的家庭,于是急匆匆地顺着一条小路往家里赶,趁着天亮之前速速离去,这个家他是一刻钟也不想呆下去了。他步履匆匆,直走得大汗淋漓,口焦舌燥,眼看快天亮了,却始终没看见自己村庄的轮廓。他着急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辨认方向,这一辨认,倒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他绕着村边的一个乱葬岗子走了半夜,因为他看见岗子周围满是他重重叠叠的脚印,他的屁股下面也是一块残缺的墓碑。这乱葬岗子在过去埋葬了无数的孤魂野鬼,经常发生一些怪异的事情。
天赐失魂落魄、发疯一样跑回到家,见家里的爷儿仨都没睡觉,一直在等着他归来,灯里的油都熬干了。他气息未定,狐疑地问:“爹,哥,花翠,你们没出去找俺呀?”
爹说:“俺爷儿仨找了你半夜,这大黑的天,到哪儿去找你呀?”
花翠说:“俺的右眼老是跳个不停,怕你遇到个三长两短的,回来就好了,咱们吃饭吧。”原来,一家人等着他回来,到现在也没吃饭。
天赐还是不相信地瞅瞅这个、瞧瞧那个,说:“你们果真没见到俺?”
天赏见天赐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摸了摸他的头,问:“天赐,你路上没遇到啥不干净的东西吧?”
天赐嘴里说:“没有、没有……”可他的心里还很不是滋味。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叫他耿耿于怀;可又叫他无法开口说出实情,平白无故受了野鬼的一顿作弄。
简单的饭食端上来了,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天赐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家和万事兴呀!爹,哥,花翠,往后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说着,他竟然流下泪来……
达达新云:鬼总是喜欢作弄人的,若是让你碰上,可不要弄假成真,有时心鬼要比外鬼还要作弄人,万万不可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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