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兽
很快,何涛创建的“饕餮族”网站就像他家的三家上市公司一样,做得风生水起,引来了上万名全国各地“饕友”的关注。何涛是有名的坐享其成的富二代,曾经发誓吃遍天下无敌手。一有空闲他就在自己的网站里“游逛”,贼着两眼看那些网友的帖子。
如今,人们已经由“食不厌精”转变为“食不厌奇”了,这也是财力和品位的彰显。别看何涛才四十多岁,几乎吃遍了大江南北的名肴奇馔,什么“冒死吃河豚”“铁心挖猴脑”“风铃挂干鸡”“怡情活叫驴”……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川菜、粤菜、鲁菜、苏菜、浙菜、徽菜、湘菜、闽菜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许多高级餐馆的“厨神”他几乎都认识。
这天,何涛拉着一位合作多年的北方老板,来到了一家知名的饭庄,要了一盘“三吱儿”,那位老板耐着面子只吃了一只鼠崽,就跑了好几趟卫生间。老板叫顾占奎,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何涛说:“要说会吃,俺倒是见识过一位‘老饕’,你不妨和他会一会。”
何涛一听,轻蔑地说:“我这人,不但舌尖儿挑剔,一般被称作‘老饕’的,我还真没服气过,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一般的‘饕民’而已。”
顾占奎更是不服气地笑了笑说:“俺这就打电话,让他进你的‘饕餮族’,俺不是吹,你和他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他比你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着,他拿出手机就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何涛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赶忙打开了电脑,果然有一个叫做“饕哥”的人加了进来。他的头像也弄得十分怪异,是一个猪头羊身的怪物,何涛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饕餮”。见他的图像亮着,何涛和他聊了起来。不久,对方发过来一段视频,何涛看到视频里面是一个中年男人,赤裸着肥胖而油亮的上身,正在大块朵颐一只烤全羊,简直是风卷残云。何涛敢确认,视频中的这个男人想当然就是顾占奎提供的那个人了。
可是,当视频继续下去的时候,何涛惊呆了。只见那个男人畅快地打了一个饱嗝,似乎意犹未尽,竟然抱着自己的脚大啃特啃起来,直啃得鲜血淋漓。
何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马上又笑了,视频肯定有弄虚作假的成分,无非就是弄出一些另类的笑料罢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冲动,觉得有必要会一会这个人。于是,他又和对方聊了一阵,知道了他居住在一座北方城市,并且还是一家饭庄的老板兼名厨,不但会做很多的奇肴异菜,还很能神吃海膪,人们都叫他饕哥。
何涛和他越聊越投缘,就说出了自己想和他见一面的想法儿。对方也有相见恨晚之意,马上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并说只要何涛能来,他一定要让何涛见识一下他亲自做出的菜肴,保管让他乐不思蜀。何涛大有千里会知音之感,他还正有一项业务顺便去与之临近的一个城市洽谈,回应说:“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几天后,何涛来到了这座北方的城市,与那位“饕哥”在约定的地点见了面。饕哥果如视频中的一模一样,长得膀大腰圆,铁塔般地站在何涛面前,就像是日本大相扑,何涛的块头儿已经不小了,饕哥却能装下三个何涛。何涛惊叹不已,望而生畏地想:只有这种身匹儿的人才能称得上老饕吧?要是把这位饕哥挂在他的“饕餮族”网上,肯定会招来极高的点击率。
饕哥是亲自开着一辆改了座子的面包车来接何涛的,他拉着何涛渐渐远离了这座城市,朝着郊外驶去,大概走了几十公里的样子,来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看来他的饭庄并不在繁华的都市。
面包车在一处异常偏僻的地方停下了。这里古树蓊郁阴森,十分隐秘,再加上天色向晚,就像来到墓地一般诡异可怕。一拉溜的类似于古代的建筑,院墙高大,都拉着铁丝网,有看守把守森严。何涛心中没底,心房一阵阵狂跳,总觉得这次成行像是被绑架一样,想他可是有着亿万资产的大老板呀,再说这次出来他也没带保镖。好在他身上带着具有定位功能的手机,万一有了闪失,可以很快发出信息。
饕哥用手一指停在深院里的好几辆豪华的轿车,瓮声瓮气地说:“你瞧,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些老饕们早就到齐了。我这里每天接待的食客不多,只有持会员卡的人才能进来,最多能开上一个席面。你今天来的正是时候,正赶上有个孕妇临盆,看来你的口福不浅呀!”
何涛一听,心里转了一个个儿。走进大厅时他确实看到有十几个面色瘘黄的孕妇,神情怪异地望着他和饕哥,乍一进来让人错以为来到了接生站。
来到了客人接待室,何涛看见有七八个食客正在里面喝茶聊天,一个个西装革履、器宇不凡,一看都是非官即富之人。何涛可不是蹭吃蹭喝来的,对饕哥说:“难得有缘相聚,今天这客我请了,有什么拿手的东西,尽管上来。”
饕哥一听,赶忙上前将何涛引荐给那几位食客,那几个人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了,而且是场面上人,都见面三分熟的样子,和何涛热情地握手寒暄。
很快,何涛和那几个人被领到了一个优雅的餐厅落座,何涛发现这里到处悬挂着猪头羊身的饕餮图案,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图腾的王国。关于饕餮这种神物,何涛略知一二,传说由于它很贪吃,最后竟然吃掉了自己的身子,只剩下了一个头,嘴巴却还在吃个不停。
两个服务人员马上端来了茶点和酒水,但没有一个人动筷子,那几个人不迭声地夸奖饕哥的厨艺,似乎只等着大厨饕哥的“绝活儿”了。
菜肴终于一个个端上来了,确实是色香味俱佳,但何涛并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类似于满汉全席的样子,什么“凤尾鱼翅”“爆炒田鸡”“红梅珠香”“八宝野鸭”“芫爆仔鸽”“绣球乾贝”“干连福海参”“挂炉山鸡”等等,这些玩意儿,何涛已经吃过多次了。
大概上了五十道菜的时候,人们就很少动筷子了。这时,只听到饕哥瓮声瓮气地吆喝了一声:“紫河车到——”随着“通通”的脚步声,他亲自端来了一个托盘。何涛一见,顿时张大嘴巴呆住了。
饕哥将托盘上的那道菜肴摆放在正中间,食客们都瞪大了眼睛望了过去。那是一个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胎盘之中的男婴,婴儿也是几近透明状,盘着两条藕样的小腿,一双眼睛睁着,似在眨动。
何涛在惊心动魄之际,还在琢磨着,这是孕妇在怀孕期间服用了大量的药物所致,使胎儿没有了色素,变成了白色的非正常儿。
这道菜发出了一股扑鼻的异香。饕哥在一旁好像是故意给何涛作介绍,说:“这就是‘紫河车’,只有古代的皇帝才会食用的名菜,这东西能使人返老还童,提高肌体的各种功能。这是咱饭庄的主打名肴,不过它比过去皇帝吃到的‘紫河车’更为先进,主要体现在孕妇孕育过程中的膳食营养不同,你们也看到了,她们在这里天天吃的都是狗肉和鹿鞭,喝的是纯粮大补酒……”
何涛几乎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他吃过很多的动物,还不至于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但看到几位食客饕餮的眼神和跃跃欲动的样子,他还是强迫自己闭着眼将手中的筷子伸了过去。他没觉出嘴里嚼着的那块东西是什么滋味,但只是瞬间的工夫,那盘菜已经被那几位瓜分干净了。
突然,餐厅里面的吊灯“咝咝”怪叫了起来,灯光闪烁了几下,马上陷入了一片黑暗。也就是在这瞬间,他看见身边的几位食客都没有了身子,只剩下了一个动着的脑袋,但嘴巴却还在不停地大块朵颐。
“饕餮!”何涛吓得大叫了一声,魂魄都要飞出了体外,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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