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蛙爷说:“就是这些人第二次袭击以后,山驴子门肯定慌恐了起来。不久的夜里,俺看到它们都聚集在了村后的那个荒堡周围,将一只个头很大的山驴子围在中间,像是在开会商量着啥,声音都很低,‘咕咕咕咕’的。反正从那以后,再也看不见一只山驴子了。”
(我回到家以后,问了一些明白人,关于麝香的事情。麝香分为几种。麝脐容易腐烂,天晴的时候必须仰卧在草地上露脐曝晒,脐眼凸出,异常腥臭,蚊蝇前来啄食时突然收缩,小虫被碾成粉末,一日数次脂渐浓厚,此种为草头麝。药材常用的品种则是吸入蜂蝎、蜈蚣之类的毒虫,脐有朱红点,此种为红头麝,这样的很是少见了。最为珍贵的则是蛇头麝,毒蛇吸吮麝脐,麝被惊痛用力吸缩狂奔,蛇身盘结,用不了多久蛇头和身子断开,蛇头腐烂脐内。脐内有双朱红,是蛇眼,如若得到用于合药,香味久经不散,治毒症疗效无比。如此看来,石蛙爷所讲的那伙人,得到的必是蛇头麝无疑。)
飞蜈蚣
鹿角爷今年整整一百岁,那天我闲逛回到这棵银杏树下的时候,他正坐在藤椅里打瞌睡。我怕闹醒他,望着这棵高大参天银杏树发了一会呆,那些密密匝匝的扇形树叶在风中摆动着,树上不结一颗果子。
这时,鹿角爷醒来了,见我发呆,说:“这是棵母树,那棵公树早就死了。”我知道银杏是很古老的树种,雌雄异株,单株是不能挂果的。
“以前的时候,这棵树每年都要收好多的银杏,”鹿角爷说,“银杏刚刚摘下来的时候,人们就会给对面山上的鲁班爷吃第一口。可是,有一年,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只要当天放上的糕饼果品,转天早上就不见了。”
鹿角爷说,那时,村里人都是木匠,很信奉鲁班爷的保佑。起初村民议论,都以为是深夜有野兽进入庙堂,偷吃了供品,商定以后每晚都安排一个人去当值,守候供奉之物不被吃掉。
但连续两天,村民到庙堂观看,不仅供品照样消失,就连安排当值的人,也不知去向。村里一时间人心惶惶,都以为是祖师爷发怒了,收下了东西不算还要收人,多半是大凶之兆。于是宰杀牛羊,祭拜神明。
到了那天夜里,就该轮到鹿角爷前去当夜值班,他害怕也像其他人一样转天不见踪影,吓得不敢去。但他是一个有胆智的人,他敢于创新,遇事冷静,在所有木匠出身的人里面,他的木工活最漂亮,最花哨,所以有人遇到难题的时候,都要找到它来商量。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里很蹊跷。在大山深处,不可能会有人闯进来偷吃供奉,无非就是一些山灵精怪之类的东西。
他想了一个对策,赶制出了一个打木箱,孤身一人扛着箱子去了庙堂,事先在木箱的外皮钻了两个小孔,然后把木箱安置在庙堂正中,自己藏身到箱子里,再合上箱盖从小孔往外窥探庙里的动静。
他等了好久不见动静,就在巷子里睡着了。大约到了三更的时候,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风,刮得庙门忽闪忽闪直响,声势很是怕人。这时,天上也跟着划过一道道的闪电,映得庙堂里亮如白昼。他被声音惊醒,急忙从箱子里向外张望,旧件一只大蜈蚣从梁上蜿蜒而下。那蜈蚣身形能有常人大小,背上生有六翅,张牙舞爪,极是狰狞可怕。
他暗中观察,发现那蜈蚣爬到神龛台前,将供奉之物一扫而空,随即对着祖师爷的画像慢慢抬起身,张口吐出一颗闪闪发光的红丹,然后吸入口中,如此反复不停。
当年的鹿角爷年轻气盛,心知此丹是蜈蚣体内的精气所化,是不可多得的好玩意儿,便瞅准机会,趁其不备,从木箱中一跃而起,劈手夺过红丹,转身逃回木箱,把箱盖拉严。
那蜈蚣旋即追来,围着木箱抓挠敲打,发出野猪一样的吼声。
鹿角爷纵然胆大,此刻也吓得心惊肉跳,躲在箱子里蜷缩着身子,两手捂住耳朵不敢出声,一直坚持到天亮,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消失了,才壮着胆子打开箱盖,没命似的跑了出去。
他手里捧着的那个东西极其阴寒,手臂都被镇得麻木了,于是他干脆把那个东西埋在了村前的银杏树下,打算过后取出来。
回到村子里,他将自己的所见一五一十地和村里人说了,人们都骇异异常。有个老年人说:“你夺过了这颗红丹,等于要了那条蜈蚣的命,看来它也活不多久了。”于是,这个老年人号召人们把家里所有的鸡都抓了来,一同到庙里去对付那个蜈蚣。要知道鸡是蜈蚣的克星。
等人们抓了大量的公鸡,来到庙里,见那只巨大的蜈蚣已经飞不动了,瘫在了地上,一息尚存,鳌爪都是绿色,甲壳则是鲜红色。这些公鸡一见分外眼红,“叽叽咯咯”围着蜈蚣飞来飞去,这个啄一口,那个抓一下,不久蜈蚣就断气了。
回到村里,鹿角爷这才想起那颗蜈蚣丹来,跑到银杏树下挖了半天也不见,抬眼一看,这颗银杏树也死了。
鹿角爷叹息一声说:“俺这才知道,银杏树是纯阳之物,蜈蚣丹则是极阴毒的东西,这棵银杏树哪里吃得消?俺不知道,埋在树下的那颗蜈蚣丹是让银杏树给吸走了,还是它克死了银杏树,化掉了。”
(我始终没能找到关于蜈蚣丹的资料,后来和一名老中医说起了这件事情,他听后张着嘴久久未能合拢。我从他的口里终于找到了答案,他说,蜈蚣浑身是宝,其性咸、辛、温,有毒。归肝、脾、肺经。药用可以败毒抗癌、息风解痉、退炎治疮、通络止痛。多年的蜈蚣确实能生出翅膀来,人说是飞蜈蚣,不过是百年难以一见,而蜈蚣化成的丹更是千年难以一见。那种东西《本草纲目》上说是稀世珍宝,放在屋子里连蚊蝇都会避之唯恐不及,俗话说以毒攻毒,那种东西更是不治之症——癌症的克星了,少量食之即可痊愈。我听后哑然,这么说来,鹿角爷错失了良机。)
招引童子
我离开的那天,木匠村的三位百岁老人都凑齐了,他们说要带着我去看一个古景儿。在我的再三追问下,耳聪目明的茂根爷说:“到了你就知道了,那是一座古墓。”
嘴快的鹿角爷说:“古墓的砖缝都是用铁水走过的,可结实呢!”
石蛙爷说:“进去的人说,里面的墓室很大,棺材也是悬在里面的。”
那地方距离村子不远,远看就像是一座小山丘,上面长满了林木。
到了那里,我才看清,古墓倚势而造,呈穹窿形,已经被盗严重,确实是铜浇铁灌、石块砌成,绝不亚于铜墙铁壁,但还是禁不住炸药的威力,豁口很大,参差不齐。因为这里雨水大,从未动过的地方看,就连一点雨水也渗不进去。可惜的是,它还是被盗了,盗洞尽管被修补过了,但与原来大相径庭。
不知道盗墓贼盗走了什么文物,更不知道这是一座什么朝代的古墓,墓主是不是木匠村人祖先?
石蛙爷说:“大概在二十年前,人们夜里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都被弄醒了,却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鹿角爷说:“过后,有人发现古墓被炸开了,还有人说曾经看见过盗墓贼来踩过点,那些家伙手里都有家伙。”
茂根爷说:“过后村子里有好奇的后生下去过,可是出来以后,没过几天身上就开始长出一片片黑色的‘鳞甲’,刺痒得难受,后来那‘鳞甲’一片片脱落,掉了后,不久又长出一层新的‘鳞甲’,很快这几个人都死了。他们生前说,里面值钱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孩子’捧着长生烛,跪在棺椁前,跟活的一样。俺想,那些盗墓贼肯定也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我听后心里一激灵,如此看来,墓主非官既富,活着的时候一定是称霸一方,才会用活人来殉葬的。那孩子叫做“招引童子”,是活着的时候被灌了水银的,而致身体会千年不腐。
三位老人说,自从这座古墓被盗以后,也许是触动了墓中的鬼魂,每天夜里,人们总会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号声。还有人在半夜里看见一个陌生的孩子,手里举着一根蜡烛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家门,那样子好可怜。那些日子,木匠村家家户户被闹得人心惶惶,天还不黑就关门闭户,谁也不敢出来。
后来,这三位老人鼓动村里人把那个盗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堵上了,从那以后,这件怪事再也没发生过。
(关于悬棺之谜,考古界似乎有了一些定论,而此处的铜铁浇筑的葬法,似乎还未曾提及过。我查了关于接引童子的资料。接引童子在墓中捧着长生烛,跪在棺椁前是为死者接仙引圣。据说凡是接引童子,都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八字要阴年阴月,活着的时候被强行收买,灌进水银,做成跪地拜伏状,低头闭目,神态十分祥和,灯芯则安在肚脐处,长长地探出一截。接引童子的肚子与身后的铜柱连为一体,在铜柱和人皮里面都可以储满油脂,能够通过肚脐一滴滴流淌出来,可使长生烛千年不灭。殉葬制度可推至宋元时期,由于它过分残忍,后来被执权者废弃。也就是说,木匠村的那座古墓,至少为元代墓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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