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狐女失镜
凤凰山果真是山灵水秀,奇景异貌美不胜收。
凤凰潭是一个温泉,据说泉水能治疗各种疾病,还能叫人的皮肤光洁鲜润。在此之前徐顾都是命人到这里来汲水,然后运送到县衙,供他洗濯之用;但时日一长,他对运来的水产生了怀疑,因为他的皮肤越来越不好了,还长出了一个搭背疮。他对运水役夫严加拷打,役夫吃不住重刑,招认后被他杀掉了,从此他再也不敢叫役夫运水了。
侯尚带来一个小抄网,捞到了几条水蛭。徐顾宽衣解带把自己浸入水中。侯尚将水蛭从徐顾蜂窝似的疮口一条条送入,叫它们吸食里面的血毒,顺便把它们的毒素排放出来,直到它们的身体膨胀到极致爆裂而死。
治疗已毕,二人意犹未尽地在水里闭目享受。一阵山风吹来,徐顾听见了一个女子天籁般的歌声:“一片湖光比西子,千秋乐府唱南朝。公道世间谁白发,贵人头上不轻少。平生正直无私曲,问甚天公饶不饶……”徐顾撩开眼皮,见潭心的礁石上正有一女子对镜梳妆。再看那模样,简直是难画难描的绝代佳丽,别看他身边美女如云,还没有叫他如此怦然心动的。在这荒山野岭竟然有这等出类拔萃的女子,不免又触发了他的野心,他想入非非,想把她纳入府中为妾,假如不从,即可使之成为残花败柳交给醉春楼。趁侯尚闭目养神,他一人悄悄游了过去。
当赤身露体的徐顾出现在面前时,女子因惊愕将菱花镜失手落入水中。徐顾“呵呵”一笑说:“小娘子莫要惊慌,待我给你摸将上来。”
徐顾一个猛子扎下去,把那面菱花铜镜摸了上来,抬头一看去,那女子突然变成一只媚狐,哧溜一声钻进了草丛不见了。他喊叫着侯尚,侯尚马上游了过来,问他何事,徐顾问:“可曾看见刚才那一狐女?”
侯尚说:“大人,这里是荒山野岭,根本就没有人出现,想必又是妖孽蛊惑于你。”
“可是我明明看见她的,这里还有她遗落的镜子呢!”徐顾晃着手中的镜子,爬上小洲,睃巡着上面遍生荆棵,人兽根本无法藏身。他端详着手中的铜镜,似曾相识,突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画面,只见一群人正围着观看一具无头男尸。他辨认着男尸,竟然是他自己!他“哎呀”一声,手一滑铜镜又一次落入水中。
徐顾和侯尚潜入水中,但无论怎么摸也摸不到了。
“大人,”侯尚说,“您听没听说过一种叫天鉴的宝镜?据说这宝镜能照出人的前生后世、吉凶祸福,是仙人手中之物,轻易不肯示人的,不知如何到了那孽畜手中的?”
徐顾道:“今天一早,一个疯癫的道人也曾给我出示了这样一面镜子,当时我还有些不信,难道这是天意不成?看来我的大去之期真的不远了……”
侯尚听徐顾说了他的所见,目瞪口呆,劝慰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必为此事而生困扰,这些事情依在下看来,无非是一些宵小之辈故弄玄虚的雕虫小技而已,不过大人宜谨言慎行,小心为善。”
回到县衙,徐顾感觉搭背疮痛得更加厉害了,诡异的铜镜事件接二连三出现,已经叫他寝食难安,竟然一病不起,仿佛身上的阳气已经荡然无存,一闭眼就会看到无数的魔鬼纷纷前来向他索要性命,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师爷侯尚一边为他治疗,一边劝说:“大人千万不要生疑,一定是有妖人图谋不轨、兴风作浪,何不在府内做几日道场,来驱魔降妖?”
徐顾听从了侯尚之言,可是转念一想,他的寿辰之日已经来临,想到那些丰厚的寿礼,他又不忍放弃。侯尚道:“这事大人不必操心,府衙扩建之后,前后已经贯通,那日可将前府大门紧锁作为道场,劈开后府来迎接宾客。”
四知观破镜
距离江门县城不远处,有一个叫做西山的道观,乃是道流修真之所。观中有一个叫妙修的道士,善用符箓,道行颇深,众人推他为知观。这日,收到县衙派人送来的文疏,领悟江门县令用意,遂带领数十个道童及火工道人,趁着黑夜悄然进了县衙。
稍事休息,知观即命道童在大堂及衙舍张挂三清众灵,铺设齐备,动起了法器,做起了“镇宅”法事,禳解消灾。其过程有启请、摄召、放赦、招魂等,做法事的道士均穿青布道袍,戴一面坡的道冠。但见香烛摇曳飘渺,笛笙唢呐委婉哀怨,铃鼓钹镲铿锵顿挫,念诵经文咿咿呀呀,有时还吹响一只大法螺,“呜呜”之声阴森恐怖。继而,妙修开始在黄裱纸上用朱砂画符咒,画毕即四处悬挂张贴以示驱鬼。最后,妙修在供桌前用桃木剑宰杀一只活鸡,就手插在剑尖上。法事一直做到第二天凌晨,众道士才歇息用膳。
这天,正好是徐顾的寿诞之日,一大清早,书房中的他觉得神清气爽,搭背果然好了不少,看来这妙修驱魔果真有一番灵验。这时,妙修被下人带到了他的书房,站在地上四处环顾,见徐顾的书房内雕窗绣幕,锦褥花裀,壁间瑶琴古画,架上香轴古玩,琳琅璀璨,妙修第一次看见这等豪华气派,似乎有些惊呆了。徐顾喜欢收藏,江门的绝品几乎完全被他一网打尽,可他贪欲一直未能满足。徐顾道:“妙修大师果然法力非凡,本县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想必那妖魔已然被你赶走了。”
妙修仪容俊雅,落落大方,说:“大人府宅之内,的确有妖魔作祟迹象,今已被法事降服,大人已被困磨多日,心力交瘁,想那妖魔在唾手可得功成之际岂肯善罢甘休?贫道有一照妖镜,乃是几代得道知观用符咒喷潠炼化而成,任何厉鬼妖魔都能在镜下现身,我想在法事做完之后,在大人府中逗留几日,免得那些妖孽再来纠缠。”
徐顾道:“这样甚好,从此本县即可高枕无忧了。今天起,妙修大师可陪伴我于左右,事成之后本县一定斥资修缮西山道观,弘扬大师功德以泽被黎民百姓。”
“谢大人!”妙修拱手而拜。
徐顾开始和妙修一起在后衙之中漫步,妙修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这些建筑设施是他那贫寒的西山道观所无法比拟的。此时衙差已经开始清扫后衙门厅,下人们也忙忙碌碌做着迎客准备。这后衙自从徐顾上任的第二年就开始修建,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见四处画廊围绕,穿廊过户,皆为雕梁画栋,阁设麒麟座,堂开孔雀门,鱼池内金鳞跳跃,修竹珍木中禽鸟相和,奇花异卉参差飘香,廊腰漫道曲折回肠,极尽人工之智巧,罗尽园林之精妙。
到了半上午,送礼之人络绎不绝来到了,管家忙着在登记礼单,皆是翠羽明垱、古玉紫金,名玩字画,祖母绿猫儿眼等。就在此时,后院里突然一阵喧哗聒噪,徐顾大声问道:“何人在那里吵闹滋事?”
有一衙役来报:“大人,外面来了一个疯癫的道人,手里拿着一面铜镜,说是要给您治病,任何人都阻拦不住。”
徐顾说:“来得正好!”他看了身边的妙修一眼,“说曹操曹操到,这妖道已在本地兴风作浪多日,那天他要用匕首放本县的血来着,大师,你可与之决一雌雄,消除本县心头大患。”
妙修道:“大人尽管放心,且看我将此妖道手到擒来。”
说着,那叫做东风不雨的道人用拂尘打倒了好几个阻拦的差丁,闯进了书房。他嬉皮笑脸地围着徐顾转了转,鼻子里咝咝地嗅着气味,说:“人到耄耋期颐之年,有嘉言懿行亲朋制锦相祝,古者80始称寿,谓之开秩,县官大人40出头哪有做整寿道理?我想大人是藉此另有所谋吧?几天不见,我闻到县官大人身上的狼血之气更加浓重了,再不放血的话,大人可就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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