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目光如电久久地凝视着呼延灼:“你活着,非但不是吴国之福,也非你漠北皇廷之福。”
“本王只想要一个交代。”呼延灼不甘示弱,硬生生受了吴皇威严。
呼延灼看准了吴皇心中犹豫,他似乎笃定了吴皇不敢杀他。
他死在吴国,父汗虽然老迈,可当年也是生屠草原的枭雄,绝不会善罢甘休。
吴国这边,除了用兵如神的贺潮风,其余将领,谁不是漠北皇廷的手下败将。
若漠北与吴国全面相抗,贺潮风的权势只会涨不会跌。
贺潮风权长一分,吴皇话语便会弱一分。
此起彼伏到平衡被彻底打破,这对吴皇而言,同样是不可接受的,他在赌,赌吴皇放不下手中至高的权柄。
功高震主是别人,吴皇杀之而后快。
如果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则多少有些犹豫。
帝王为帝王,不仅是权柄,更多了些对未来的展望。
所以,呼延灼在进行一场豪赌。
赌吴皇不敢杀他,赌吴皇不敢在这时候挑起战争。
假如他没有处置自己,那第二个目标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吴皇陡然一笑,笑的很大声。
在郑齐眼中,这是陛下今日笑的第二次。
旁人不清楚,他作为近侍看得分明,吴皇放在桌下的手掌青筋毕现,血印子都能隐约看出。
可是他不能拦着。
陛下的血腥,也不是纯粹得吹嘘。
他犹记得,宜贵妃作为董家的姑娘,与陛下相遇却是在江湖上。
江湖,向来血腥。
“好。好的很,年轻多俊杰,哪怕是贫瘠的漠北,也出了呼延太子这般人物,朕真的有些忍不住想要宰了你。”吴皇齿缝间吐出的话平静的像是一波水平如镜的湖。
噬人的爪牙却在湖面之下狰狞。
“既然你求死,朕就如你所愿!”吴皇冷声道,“来人,召回兵部尚书、大将军,着令八皇子离开大理寺,备粮草、征兵勇。”
吴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北伐!”
呼延灼死死地盯着吴皇,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的犹豫。
吴皇,有一张中年人的脸,权力的威严撑着他的精气神,衬的他看起来没有父汗那般衰老。
这张脸,杀伐的峥嵘在自己言语的刺激下,如春笋破土一般,节节攀高。
呼延灼有那么一刹那的动摇。
然而他眼前浮尸千里的大漠上,无数子民在吴国的屠刀下发出死亡的悲鸣。
漠北也曾这样南下过。
可砍在别人身上的心态,绝不会比砍在自己身上的心态要更绝望。
他想起决定来到吴国时,苍老的父汗拢了拢他乌青的发丝,对他说:
“漠北皇庭永不会投降,父汗降了,父汗希望你能站起来,打断它们的脊骨,让他们永远不再奴役我们!”
父汗。
呼延灼轻轻吐了一口气,他在吴皇眼中看到了必杀之意。
“朕会带着你,将你绑在战车的最前方,让你看着朕的吴国大军是怎样踏破你们贺兰山阙,让你品尝破碎山河故土难归是什么光景。”吴皇面容渐渐抬起皮层的纹路,笑地狰狞而可怖。
李瑾与阮经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漠北与吴国两强相争,的确会造成天下大变。
吴国会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漠北会在黎明前倒在血泊之中。
届时吴国携大胜之威再征周国,只怕周国与南越也难以撑住。
李瑾与阮经纬如何看不透这点,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站了出来。
李瑾断喝道:“陛下伐漠北,那我周国将尽派水师,征大河两岸!”
吴皇呵呵笑了起来,蔑视的眼神尽显无疑:
“区区周国,朕何惧之有?”
“我南越虽国小民弱,也愿意遣偏师一支,与周国同进同退。”阮经纬犹疑不过片刻,便已下了决断,厉声道。
“了不得,南越不过仰人鼻息之国,焉敢如此?不若你尽起国中各部趁势北伐,骚扰周国,为朕的北伐分忧?”吴皇不禁怒极反笑。
“砰”一声巨响,殿门被人猛然推开。
身着华贵大氅的皇后大跨步进殿,人未至声已到,咄咄逼人之态半分不让男儿:
“陛下起兵戈,谋天下,本宫佩服,可陛下怕是忘了为君之道,以社稷为重、以情仇为次、以一时愤怒为再次,难道陛下忘记一统天下的大业了嘛!你这番作为,上对不起兄长,下对不起我儿!”
吴皇怒喝道:“滚!”
杯盏狼藉,纷纷碎落地。
众多侍臣惊惶跪地不起。
场上只有三国使者昂然不惧。
以及微扬着头颅,冷冷凝视他的皇后。
皇后冷凝声色:“陛下,勿忘长兄,勿忘我儿,慎怒!”
吴皇望着一脸坚定,扫去五年来所有哀婉凄迷之意的枕边人,心中那股子怒意忽然间就像烈日下的冰。
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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