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踏上台阶,伞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没有半片雪花能够沾染到她。
不经意间抬眸看过去,身边的景绍梵一双眸都在她脚边,生怕她摔着了,不时还会轻声呢喃一句‘小心’,嘴角偷偷上扬,时君兮的眸里印着他的模样,将他整个人都印刻在心里。
“到了。”终于,景绍梵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目光看向前面明显新修的墓碑都显得严肃起来,随即,目光又落到另一边不远处新修的两座墓碑边,说,“那是……给爸妈准备的。”
站定在原地,时君兮看着李琳新建没多久的墓碑微微抿唇,又看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墓里,手里抱着骨灰盒的动作越发用力,丝毫没注意景绍梵那一句‘爸妈’……
平坦的小道上,景绍梵站在外缘,为她撑伞的手臂仿佛都不会酸痛般。
李琳的墓碑前,时君兮刚刚将父母的骨灰盒放到旁边伸手要去触碰一下,旁边的景绍梵已经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时君兮顺势坐下去倚靠着冰冷的墓碑,眼眶湿润。
颤抖着小手轻抚上面的照片,时君兮的泪水终究忍不住的落下,轻声唤,“妈……”
这一声‘妈’,李琳怎么都担得起,也怎么都该得到时君兮这样的称呼!
那个女人,虽然生了一个孩子却终身未嫁,整个生命里都只有时君兮这个人!
可其实,她不过只是慕家雇佣的一个下人,不过只是拿钱办事的人啊,可在时君兮成长的漫长岁月里,这个女人在早已明知得不到钱的情况下,还是一直努力的抚养着她,为了这个孩子,她失去了太多……
“妈……”一声声的唤着,时君兮这个时候才想起,当初她让景绍梵到医院假装自己男朋友的时候,为什么李琳会有那样的反应,小脑袋轻靠在墓碑上,时君兮嘴角扬着笑,脸色的泪水却无法抑制,宛若在自己母亲怀里撒娇一般,说,“妈,你早就知道他是景绍梵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跟景绍梵有婚约,所以当时你才会那么安心的离开我,对不对?”
要不是知道她是慕家与景家有婚约的小姐,李琳哪里会舍得?
哪怕走,也是走得极不安心的吧……
安静的将伞撑在一边,景绍梵默默走开,却在不远处时刻关注着她的状况。
他知道,时君兮肯定有很多话想跟李琳说,他在,不方便。
抬眸,时君兮还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景绍梵那深邃的眸紧紧锁着自己,转头看向李琳,时君兮却背对着景绍梵哭得厉害,说,“可是妈,怎么办?我是一个……一个不讨喜的女孩儿,我拖累了你一辈子,间接也让筱雅走上了不正确的路,甚至现在,妈你看中的女婿都不要我了,当初你是知道的吧?知道那个算命的说我是灾星的,可你为什么还要带我离开呢?”
“妈,你养我那么多年,你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吗?我想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轻声说着,时君兮泪流满面,却道,“我想,大学毕业后在航空公司好好上班,然后听你的话找个老实的男朋友结婚生子,我就不做空姐做地勤,我可以按时上下班,可以每天陪着你,看你含饴弄孙,我想在我有能力让你过上好生活的时候,你的生命可以不再是围绕着我的,我想你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了,不要一个人那么辛苦……”
嘴角挂着笑,时君兮的喉咙却格外难受。
这些话她从未对李琳说过,因为根本来不及……
小手轻抚着李琳的脸颊,时君兮心里的难受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说,“妈,你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呢?你为什么当年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要养我,你明明知道我就是一个无底洞的,你应该丢开我,好好去寻找你的幸福,嫁人生子,好好过一辈子的……”
“妈,对不起……”哭泣着抬头,时君兮连看着李琳照片的视线都早已模糊不清,说,“对不起,你都离开了,结果我还害得你不得安稳,妈,是我的错……”
小手紧握成拳,任何一个为人子女的都难以接受自己父母的骨灰被人挖出来!
更何况,时君兮对李琳的感情难以言说,那是连慕家父母都无法比拟的感情。
“对不起,对不起……”疯狂道歉,时君兮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
远处的景绍梵终究还是忍耐到了极限,雪地里哪怕有他的大衣做坐垫,可久了还是会凉。
上前一步,景绍梵跪在李琳墓碑前温柔的上扬了嘴角,说,“妈,我是绍梵,您之前见过我的,很抱歉之前让你受委屈了,现在君兮很自责,您也别生气好不好?我们来看您,还想告诉您你一个好消息……”
说着,景绍梵自然的握住时君兮早已凉透的小手,说,“妈,您做外婆了……”
一句话,时君兮脸上的泪水都止不住,可却懂得了景绍梵的意思。
哪怕现在李琳还在世,她最不想看见的也是时君兮受伤或者孩子出事,这是母亲的天性。
“妈,我们把您迁徙到慕家陵园来了,君兮既然回了慕家,您又是她母亲,那这里你注定是要进来的,怕您孤单,我征求过慕少安的意见,旁边就是慕家夫妇的位置,您还可以跟他们聊聊天,说说君兮的趣事……”轻声说着,话语里都是轻松自在,可又满满都是严肃和认真,“妈,以后我会照顾好君兮的,您放心吧……”
最后一句话落在空气里,时君兮却看着雪花飞舞下,慕少安一步步踏上来的模样。
话语飘散在空气里,没有丝毫痕迹……
景绍梵也没说什么,只是恭敬的磕了几个头才起身。
慕少安已经走过来,时君兮也在景绍梵的搀扶下起身,脸上泪痕难掩。
“找到了?”看一眼时君兮,慕少安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时君兮披上,她的大衣早已在冷空气里变得冰凉,看向景绍梵,眸里都是期盼。
为时君兮理好衣衫后,景绍梵才回答他,说,“找到了。”
说着,目光落到旁边的地上,骨灰盒在伞下被遮掩得好好的。
时君兮弯腰抱起其中一个,慕少安抱起另一个,两兄妹缓缓走向空置的墓地。
景绍梵等候在一边,依旧沉默不言的紧锁着时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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