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歌洗去一身血污,穿起热烈如火的嫁衣。
鬓发如云,戴上金碧辉煌的凤冠。
珠粉敷面,胭脂薄红,黛眉轻描,绛唇一点。
她继承了苏澜十二分的美貌,只不过十五年来被蒙住光芒,此刻只稍一收拾,便惊艳四座。
看着镜子里的美人,秦翊歌红唇一勾,苏澜却忍不住哭了起来,“歌儿,是娘拖累了你。”
秦翊歌握住苏澜的手,暗暗用力,“千万别这么想,此去督主府,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娘亲,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从今往后,你的女儿是督主夫人,你得借此强势起来,不能再任人欺凌,这样才不算辜负女儿。”
苏澜凝望着她的眼睛,含着眼泪,重重点了点头。
新人出嫁,按照古代的礼仪,从闺阁到正门这段路要由人背着送出去,双足不能落地,秦翊歌没有兄弟,本来安排了粗壮的喜婆送她出门,没想到,房门一开,秦将文竟然站在外面。
戴着盖头的秦翊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听秦将文朗声道,“纤纤,爹爹送你出去。”
纤纤?
哦,这是怕人知道替嫁的事,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把她喊成秦纤纤。
毕竟,众所周知,被钦天监选中的冲喜之人可是秦国公最疼爱的女儿秦纤纤。
老父亲亲自将出嫁的女儿送到大门外,这是多么父慈子孝的一幅画面。
秦翊歌心中冷笑。
秦将文躬下/身,秦翊歌也没有必要拂了这个面子,从善如流地让下人扶她上去。
秦将文背着她缓缓向大门走,一边压低了声音,“替嫁这事若是让督主知道了,势必捅到皇上那里去,到时候秦府上下都要受牵连,你娘也别想躲过!”
“慕寒御的消息,你也要随时向我汇报,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手里!”
秦翊歌冷笑,“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可要让我知道我娘有什么闪失,那就让整个秦国公府,都给我娘陪葬吧!”
秦将文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装模作样地走到门口,督主府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花轿。
东厂由皇帝直接管辖,只要皇帝一道命令,无论对方是非对错,东厂的人都会追杀至天涯海角,直到将项上人头奉到皇帝面前。
他们是皇帝最锋利的一把刀,最忠心的走狗,也是全国上下最痛恨畏惧的势力。
而督主府,则是整个东厂的核心。
这些人穿着银鱼服,腰间挂着制式统一的飞春刀,每一个都俊秀冷冽,杀气腾腾。
为首的人名叫姜轲,是慕寒御最得力的亲信。
到了门口,秦将文将秦翊歌放下,生怕再拖下去露出端倪,“纤纤,时辰不早了,快去吧。”
秦翊歌刚上花轿,就听见喜婆不满道,“小姐怎么才出来,耽误了吉时,你担当不起!”
秦翊歌眉头一皱,却看姜轲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这喜婆本来就是督主府带来的,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那都是督主府的意思。
再加上姜轲不说话,看来这些人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她了!
秦翊歌转身,冷笑道:“离吉时还有两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路程,难道喜婆觉得督主府的精锐两个时辰还走不到?真是荒谬!”
喜婆微怔,看了看姜轲,立刻闭嘴。
秦翊歌并不想现在就得罪督主府的人,看着喜婆吃瘪,也没再追究下去。
只是心中暗道,这督主府,怕也是个虎狼之地。
花轿出发,轿外没有乐声,因为她要嫁的人马上就要死了。
尽管如此,气势却很足,花轿外马蹄腾腾。
秦翊歌忍不住想,这么多人,都是太监??
她毕竟骨子里是个现代人,看到这种已经被历史淘汰的腐朽文化产物,还是忍不住满心好奇。
更何况,自己要嫁的人,也是一个太监。
虽然是个很厉害的太监。
联想起刚刚喜婆的刻意找茬,秦翊歌摩挲着青鸟玉簪,陷入了沉思。
晃晃荡荡,一行人很快来到督主府,不知是因为新郎官命不久矣,还是因为这是人人畏惧的东厂之主慕寒御,来客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却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到了正堂,喜婆扶着秦翊歌,高声道,“跨火盆!”
跨火盆,这是古代婚嫁常见的仪式,秦翊歌微提裙摆,抬腿跨出。
可没想到,火盆里突然冒出一股烈焰,险些烧到了她的裙子!
这不算,身旁的喜婆还推了她一把!
秦翊歌反应极快,身子一斜避开火焰,藏在袍袖下一拍,立时将喜婆反推到火盆里!
表面看起来,就像是火盆突然起火,秦翊歌闪身躲开,喜婆却一个没站好,直接趴到火盆上!
顿时喜婆的惨叫连连,满地都是燃烧的红碳。
秦翊歌淡淡道,“喜婆怎么这般不稳重,胆敢弄翻火盆,可是大不吉利。”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起来!”
许是听到不吉利三个字,姜轲眼底闪过一抹紧张,声音里带了一抹嗜血的斥责。
喜婆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被烧了几个窟窿,皮肉也受了伤,哆哆嗦嗦地想说什么,却被姜轲的眼神吓退,赶紧走到秦翊歌身边。
“婆婆,”秦翊歌扶着她的手,轻声道,“不要找事,否则,我会让你比刚才伤得更重!”
喜婆顿时打了个寒战。
秦翊歌扶着她的手,微微冷笑。
跨过火盆,接下来便要验明正身。
这桩婚事本身就是冲着秦纤纤的生辰八字而来,是要给慕寒御冲喜救命的,督主府的人十分上心,生怕来的人被掉包。
秦翊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八字庚帖,就听一个颇有些年纪的老者站出来说,“新娘子是庚子年壬戌月阴日阴时出生,这个时辰的人身怀异象,风见之则向东转,接下来,就请新娘子站在风口,东方有一面祭祀鼓,只要鼓响,证明人是真的。”
秦翊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些古人,实在迷信!
再说了,这慕寒御明明都快病死了,督主府的人为什么还要几次刻意为难?
她不冷不热地说,“离吉时还剩半注香的时间,你们不怕错过了吉时,反而让督主病情加重??”
姜轲和老者对视一眼,道,“验明正身最重要,万一你不是命定之人,反而冲撞了督主怎么办!”
冷笑一声,秦翊歌径直走到风口处,“那就验吧,耽误了时辰,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姜轲面无表情。
秦翊歌淡然地看着姜轲。
她只比秦纤纤早出生一个时辰,秦将文特意找人算了,她也属于非常奇特的命相,也会有天地异象,而且因为时辰太近,很多异象都是相同的,钦天监验证生辰的法子就那么几个,不可能被发现。
这也是为什么秦将文只能选择她去替嫁的重要原因。
秦翊歌本来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更遑论这些老掉牙的说辞。
只是等了一会之后,祭祀鼓并没有响。
姜轲和老者的神情顿时都变了。
前来观礼的众人窸窸窣窣小声讨论了起来,“怎么回事,人是假的?秦国公胆敢暗度陈仓欺骗皇上?”
“这位秦大小姐在京中臭名昭著,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根本配不上慕督主!也许是天意吧。”
“这秦纤纤分明就是假的!秦国公这是要害死慕督主啊!罪不可恕!”
老者怒道,“祭祀鼓不响,秦国公府竟敢偷天换日,期满君上!”
秦翊歌五指攥紧,迅速扯下衣服上的一粒翡翠珠,手指一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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