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得癌症?我不记得你母亲家族有癌症病史,怎么可能?!”宋青玄的脸变得一片雪白,被松弛的皮肤遮挡的眼睛突然乍现骇然的惊恐。
癌症……居然还是脑癌,不治之症中的死刑犯。
龙枭并无明显的情绪震荡,而是破天荒的附身帮他捡起了手机,放在茶几上,“宋老先生似乎对我的母亲的事很关心。”
宋青玄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突狂跳,手忙脚乱去找烟,他现在急需一支烟帮助自己缓解情绪,“毕竟是当年的朋友,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走的差不多了,我不希望再听到坏消息了。”
宋青玄翻箱倒柜找烟,用手上的肢体忙碌掩饰情绪的巨大的波动,但双手明显不听他的使唤,乱七八糟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宋青玄从一大推药草里面扒出烟盒,抽了一根。
一股浓浓的白雾喷出,白雾弥漫了房间,冲散了茶香。
龙枭疏朗的气质与香烟的浓烈泾渭分明,他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宋老先生还是少抽烟为好,癌症现在已经成了大众疾病,吸烟者患病的概率更大。”
宋青玄狠狠吸了一大口,多度浓烈的烟味呛的他自己被反噬,剧烈的咳嗽好几声,咳的眼睛冒出红血色,“我没事,抽了三十年,要死早就死了。”
三十年?
“宋老先生是在我父亲出事之后染上烟瘾的?”龙枭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香烟,将烟抽了出来。
宋青玄嘴巴一空,“嗯,你父亲出事后,我才开始吸烟喝酒,你知道,我是医生,医生最忌讳吸烟喝酒,但是那段时间,哎……”
一声长叹足以将过往概述,不需语言赘述了。
龙枭将烟摁灭,“以后尽量戒烟吧,和我父亲相关的人越来越少,我不希望你出事。”
宋青玄张了张嘴,牙齿有点发黄,被烟草刺激过后眼珠子都倒是亮了,“这……是什么意思?”
龙枭把那张照片重新夹好,存放妥当,“一个人的真正死亡,是和他相关的人都离开,只要和我父亲有关联的人还在,我就能找到他的影子,宋老先生就算是为了给我留个缅怀父亲的念想吧。”
宋青玄被他说的眼眶一热,泪水啪嗒掉了,他狼狈的擦擦眼睛,“烟熏的……熏的。那个……龙枭,你这孩子,你父亲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
龙枭亲手理了理宋青玄的宽松衣袍领子,“宋老先生应该比我父亲大几岁吧?”
“哦……对,我帮你父亲大一点。”
龙枭颔首,“宋伯伯,请多保重。”
宋青玄楞在当场,枯瘦的手仓促的拉住了龙枭的衣袖,干枯的手掌拽着他的高档西装面料,紧了紧,“你刚才叫我什么?”
龙枭反手拍了下他的手背,“宋伯伯,你是我父亲的兄弟,这一声伯伯我早该叫了。”
宋青玄眼泪绷不住,哗啦啦湿了苍老的脸,连连呢喃,“好……好,伯伯……伯伯,真好。”
龙枭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走了。”
宋青玄还兴奋的没回过神,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才如梦惊醒的追上去,“龙枭,你母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给她一点撑下去的力量吧,父母都希望看着儿孙满堂,让她走之前看着你和小洛洛的孩子出世,是对她最大的孝心。”
龙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们会尽力。”
生孩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他不可能为了母亲而让洛洛承受太多,顺其自然吧。
——
翌日,华夏医院。
洛寒换了白大褂,抽出几分病例准备去查房,林熙雯和华天一前一后冲进了办公室。
“楚医生,急诊!快!”
洛寒放下病历夹冲到电梯口,“什么情况?”
“病人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但是不久前发现体内有大量癌细胞,已经确诊癌症晚期,并发症吧引起了心脏骤停,情况很紧急。”
洛寒手里的签字笔啪掉了,她走进电梯,笔掉在电梯外面,电梯门关上,那只笔和她彻底隔离。
癌细胞……
以前听来稀松平常的三个字,现在就像针尖麦芒扎心的疼。
林熙雯抱着病例忐忑的道,“楚医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继续说。”
林熙雯把病人的情况概述了一遍,电梯到了一楼急诊大厅,急诊科的大夫正在帮病人做紧急心脏复苏,但仪器上依然显示一道直线,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
“准备电击,充电200焦耳!”一个男医生大喊,旁边的助理医生忙照做。
洛寒怔怔的看着身体被电击刺激的高高弹起再重重跌下去的病人,一颗心被揪的无法呼吸。
“楚医生,楚医生来了!”
急诊医生看到救命稻草般让开一条路,“楚医生,病人情况紧急,心脏复苏无效,电击也无效,是否先推送肾上腺素?”
洛寒耳朵轰鸣,耳膜就像被人割下来放到了万人演唱会的现场,她走到病人窗前,脸色苍白的患者是个年约五十岁的女性,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洛寒附身倾听病人的心口,没有任何反应,已经可以判断为死亡。
“病人什么癌症?”
“肝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全身,我们怀疑病人脑部也有癌细胞。”
洛寒手一滑,跌在床沿上,弯腰撑着床沿突然一口气提不上来,大脑一片空白。
“楚医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楚医生?”
洛寒摇摇头,“病人已经死亡,通知家属吧。”
说完这句话,洛寒脚步虚浮的走出病房,她浑身都在发抖,两只手冰凉,脚步也虚弱的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楚医生,病人真的没有希望了吗?能不能再尝试尝试?”后面几个急诊室的医生不太甘心。
洛寒没有回答。
“还尝试什么啊?楚医生都说死亡了,肯定是没救了,你想想,心脏病加上癌症,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也完蛋了,写死亡通知单吧。”
“哎,一会儿怎么跟家属说啊?才进来几十分钟人就没有了。”
医生的议论渐渐减弱,接着是病人家属的嚎啕大哭。
洛寒摇摇晃晃离开急诊大厅,突然觉得胸腔一股恶心翻江倒海往嗓子眼儿涌,转身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呕吐。
身体软的没有力气站立,洛寒蹲在地上,抱着马桶一阵一阵吃力的呕吐,吐的身体似要被抽干了,胃里东西本来就不多,吐完秽物只有酸水。
食管被倒流的胃酸灼痛,从胃部逆流而上,整个胸口都疼的撕裂。
“呕!”
一阵干呕奔涌,吐出来只有一点清水儿,白皙的脸颊被抽痛激的涨红,巴掌大的脸好像被打了好几拳头,整个肿胀了。
终于吐完了,吐干净了,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洛寒身体一瘫,靠着马桶坐了下去,两眼火星绕圈圈,脑海里繁复回放病人死亡的画面。
想到死亡,恶心又涌到嗓子眼,洛寒扒着马桶又一阵干呕,连水也没能呕出来。
一个人在卫生间经历了一场身体的厮杀,洛寒有气无力的起来,洗了把脸上楼。
“洛寒,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唐靳言刚查房回来,手里抱着病历夹,身后跟着几个实习医生。
“胃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唐靳言回头让医生们先走,大步上前拉住了洛寒的手腕,“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唐靳言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不发烧,胃怎么不舒服?我去消化内科帮你开药。”
洛寒摇头,涨红的眼睛还有血丝,“刚才一个患者在急诊室死了,癌症。”洛寒闭上眼睛,眼眶热的灼痛,“靳言,我很害怕。”
唐靳言明白了,“你是担心你婆婆吗?别吓唬自己,她现在没事,好好的,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洛寒两眼昏黑,喉咙吞咽几下,都是苦涩的酸水儿,“我真的好怕。”
唐靳言展开手臂抱住她,不知是错觉还是太陌生,他觉得怀中的女人瘦的不成样子,肩膀都是骨头,“没事,不会有事的,我陪你,我们都在这里。”
洛寒点点头,靠在他胸口没让自己倒下,“我去看看她。”
“唐靳言松开她,“龙枭呢?这个时候他怎么不在?他是怎么做丈夫怎么做儿子的?”
“他有很多事必须亲自做。”
唐靳言叹叹气,肩膀上下松动,“他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最好的,我明白。对了,电视台那边问你什么时候录制第二期节目,我帮你推了,回头再来问,我替你去。”
洛寒苍白的脸上洋溢了微笑,“谢谢你,靳言,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辞别唐靳言,洛寒喝了几支葡萄糖,经过一个大花园,从华夏医院主楼去调养室。
人还没到调养室,远远的看着落地窗内站着袁淑芬,她身上披着米色的长款披肩,正隔着窗户眺望远方。
娴雅、安静、高贵,似乎所有的美好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她当之无愧是京都第一夫人。
洛寒上楼,手刚刚要敲门,里面竟然有人在说话。
“按我说的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让你帮我做的最后一件事。”袁淑芬的声音。
她在跟谁说话?
一会儿,有男人的声音传出,“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么做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低沉,沙哑,克制,听起来至少有四十五岁上下。
是谁?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承担的?去做吧。”
“好。”
说完话,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洛寒忙往后退了几步,躲到楼梯转角。
她贴着墙偷偷往那边看,一会儿房间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侧脸还能看到口罩。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