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亦明书局和林掌柜在,秦子衿要的制墨材料倒也简单,只是这制墨需要时日,且工序复杂精细,在府中自然是难以进行,于是头脑灵活的秦子衿立马将主意打到了闫师伯闫沐山的工作间。
那工作间通风、明亮、宽敞,而且安静,绝对是制墨的好地方。
秦子衿待材料齐全就厚脸皮地求上了门,闫沐山听说她要制墨,一点也不惊讶,古籍修复师经常为了能跟找到跟古籍相近的墨色自己制墨。
而且闫沐山也好奇,如此有天赋的秦子衿到底能制出怎样的墨来,便在自己的操作间里划拨了一块专门的区域供秦子衿制墨。
制墨第一步是炼烟,传统松烟是取松枝燃烧取烟,而油烟则是燃烧油脂取烟,秦子衿见过最有名的当属宋徽宗首创的苏合油油烟墨,只可惜这苏合油本就难寻,而且取烟难度极大,价比黄金,秦子衿短时间内实在难以做成,便选了最容易取烟的桐油。
将桐油置于碗中,置火引燃烧,再取一白净碗吊于火苗上方,火苗熏在碗壁上残留下来的黑烟即可制墨。
这可是既耗时又耗力的一道工序,秦子衿整整守了三日,才集齐自己要的烟灰。
有了烟灰,制墨便如同做馒头,和面、揉面、发面,墨的细腻取决于制墨人的手法和配方。
秦子衿取菊花膏、麝香、金箔入胶,再混入烟粉,搅拌均匀,得了一馒头大小的墨团。
细腻的墨要经千锤百打,秦子衿的小身板坚持不了多久,最终锤墨的重任落在了闫久青的身上。
看着自家儿子卖力地锤墨,闫沐山也打起了小算盘,拉过秦子衿道:“这墨也算我们出了力,墨成后,少不得要送我一块吧?”
“啊?”秦子衿睁大眼睛,“我这墨备的可不多,就是一块墨的量。”
“那我可不管,你多少得给我一些!”闫沐山坚持道。
早在秦子衿炼烟时他便打了这样的主意,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时机罢了。
“你若不给,我便叫久青停手,你这墨捶打不够,风干了也是废墨!”
秦子衿看着“趁火打劫”的闫闫师伯,简直哭笑不得。
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雁过拔毛的规则,在闫师伯眼皮子底下炼制不常见的油烟墨,还能指望闫师伯不要?
所以秦子衿其实早就预留了给他的分量,此时他来开口,秦子衿可不会轻易地便说有他的。
秦子衿故作为难地道:“哪有您这般趁火打劫的,您要知道,我这墨可是独家配方,制出来的墨肯定不同于别人的,您若是叫闫大哥停手,可就见不到这块好墨了!”
“见到了我又得不到,倒不如不见!”闫沐山这般说,又话锋一转,“放心,我也不要你多的,你稍微将你那块墨做短一些,余小半截给我就成!”
“这……”秦子衿依旧面色为难,“倒不如这样吧?这墨我分您一半!但我兄长的礼物便少了,他极其喜欢范夫子的字,若不然您去替我求一幅范夫子的字来?”
闫沐山听秦子衿提到范思成顿时面色一黑,直接甩手转身离开,走时嘴中还说:“什么墨,我可不稀罕!”
秦子衿看了看他的背影,轻扬嘴角,如今墨还未成,鱼儿不上钩也正常!
闫久青和秦子衿轮换着捶打了近一个时辰,墨泥终于完全融合,将墨泥分成两团,取两个长方形模子将墨泥拓入,轻轻敲打至完全贴合。
然后秦子衿又拿起桌边已经清洗晾干过的竹叶盖至墨泥正面中间偏下位置,盖好后轻轻敲打,直至竹叶完整嵌入墨泥中再轻轻将竹叶取下,又以此法压入一小巧的野菊,才算完全成型。
脱模后的墨块要风干一段时间,闫沐山那类似于阴房的暖室着实是风干墨块的好地方。
风干过程中,也不能马虎,需要时常翻动,使其前后平整,风干一日后,再次打磨修整,继续晒,三日后,基本成型。
秦子衿以金色描竹叶,以银色描菊花,全部弄完,一枚高端大气的墨锭便成了型。
秦子衿原本还想给祁承翎的那块墨题上“金榜题名”四个字,却又怕祁承翎对字迹生疑,便作罢,转而给闫沐山的墨锭上题了“风清气正”四个字。
秦子衿直接捧了墨锭到闫大师跟前,“这墨您当真不要吗?”
闫沐山瞥了一眼,傲娇地扭开头,秦子衿便抬手在墨锭上弹了一下,声音清脆,明显是佳品。
秦子衿故意捧着墨道:“这墨声音清脆,色泽青中带紫,手感细腻,闻起来还有股清淡的菊花香味。”
秦子衿说完还将墨往鼻前送了送,还没来得及闻,闫沐山伸出一只手,“你倒是会自吹自擂,拿来给我瞧瞧!”
秦子衿乐呵着道:“给您看可以,可不能强抢我的!”
说是这么说,秦子衿还是性爽地将墨锭放到了闫沐山的手中,她当真不担心闫师伯会强抢。
闫沐山傲娇地“哼”了一声,拿着秦子衿的墨锭走到窗户边又敲又闻又看,又步伐匆忙地至他的收藏架上找出一方砚台,倒入些许清水,将墨锭置于水中轻轻研磨。
墨色均匀化开,闫沐山提笔蘸墨,潇洒地在纸上写了一个“风清气正”,挺身看了看,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此墨不易扩散,用以作画,可存更久!”秦子衿在一旁推销道。
闫沐山瞥了她一眼,一面低头用新墨写小字,一面问道:“就非范思成的字不可?”
秦子衿大喜,知晓他这是已经心动,“自然,我兄长极其仰慕!”
“俗不可耐!”闫沐山骂了一句,转身走到一处装画轴的缸前,“我还未来得及丢的,你随意挑一幅吧!”
秦子衿随手抽出一卷打开,竟是范夫子的字,果真如周润科所说,闫师伯虽心中有气,却并不是要与范夫子断绝关系。
秦子衿收了手里的画轴,插回缸中,转身缠上闫沐山,“这些都是旧作,又不能显出跟我有关,我自有两句诗,还请您帮我请一幅范夫子的字吧?”
秦子衿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让闫沐山拿几幅范夫子的旧作打发了,必定要逼得他们师兄弟二人见上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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