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熙十一年冬,下了自开朝以来最大的雪,千里冰封,万里陇上尽被白雪覆盖。
大雪压塌了许多的房梁,冬小麦还没来记得发芽就死在了土里。
各地的难民纷纷涌向京城,一时之间,城郊的破庙,城内的旧屋,全被灾民占据。
皇城上,慕振千身裹金丝狐裘,双手笼在袖套之中,心有戚戚的望向永安城的各处。
冷风裹挟着雪花不断的飘落,整个永安宛若一个冰雪琉璃世界。
长街上空无一人。
一个倩丽的身影从一边走过来,走近后,才从婢女手中拿过纸伞,柔声劝道,“皇上,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慕振千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一身明黄色常服加身,不加修饰的发髻微微盘起,更显优雅姿态。
这么多年了,皇后还是一如既往。
“如今流年不利,后宫里,和贵妃和黄贵妃先后有孕,朕准备找几个德高望重的师父做几场法事,你平时最是心细,这件事就交由你安排了。”慕振千侧过身,拢过皇后的手,轻柔的拍了几下,这才带着徐昌海迈步离开。
霖王府里,黄锦玉自从那事过后,便一直病着,身子也弱了许多,如今一受冷风,便就要感染风寒。
慕淮安整日的陪在她身边,润玉斋东殿的炭火是整个王府最暖的。
“我今日听说,永安城里的难民又多了许多,这冰天雪地的,有许多人都冻死了。”黄锦玉喝了一口姜汤后,便将它放下,不再去喝。
姜这种东西,她最是讨厌。
可偏偏这些日子,她需要整日里与姜汤为伴。
慕淮安坐在她的身侧,自然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他走到桌子边拿起剩下的半碗姜汤送到她面前,温声说道,“如今你还病着,外面的事你还是不要操心的好。”
黄锦玉不悦的看了一眼慕淮安,深呼了一口气,夺过碗,捏着鼻子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
这一次,黄锦玉终于明白了往日里让慕淮安喝汤药时,他为何屡屡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神情。
原来,忍受是这世间最苦的东西。
“我们拿些衣物给他们吧,不然冻死的人迟早会更多。”黄锦玉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雪花还在洋洋洒洒,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停。
“拿些衣物,分些粮食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僧多粥少,分配不均就易引起暴乱,等到那时,死伤的人便会更多。”慕淮安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小娘子,现如今永安城人人自危,偏偏她,总想着那些灾民。
“可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灾民冻死饿死吗?”黄锦玉一想到那些灾民,有的还抱着孩子,那样小的孩子得不到吃的,最后活活冻死,她便忍不住。
“如今便要看皇上了,若是皇上拟诏书,开国库,那本王自然也不做那铁公鸡。”慕淮安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廊前的红梅,微微叹息。
还未入冬时,他便挪了这棵红梅在这,原本想等着冬日里,折几枝供黄锦玉赏玩,可是如今这大雪肆虐,这红梅竟也不开了,徒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这冬天,还要捱上一阵子。
转眼间便是十二月了,离年关也只有月余。
整个皇宫里除了做了几场法事外,便一直静悄悄的,各个王公大臣的府里也都静悄悄的,整个永安城如同一个死城一般,寂静无声。
养了这许久,黄锦玉终于可以下床走走,只是走一会,仍觉得有些累,便要坐下歇会,或是回床上躺会。
慕淮安总是在身边陪着她,这一冬天还未过完,黄锦玉便发现自己与他的脸上,都多了许多肉。
“王爷,我们出去走走吧!”
“现在不是已经在外面走走了吗?”慕淮安揽过她的肩膀,在长廊上来回走了几圈。
“我说的是府外。”黄锦玉有些不满的推开他,俏丽的小脸如今圆润了许多,一嘟嘴,甚是可爱。
慕淮安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说道,“如今外面不太平,等如春了,为夫便带你去呈王庙。”
黄锦玉甩开他的手,一脸不乐意的走进殿里坐下,察觉到他跟了进来之后,才开口说道,“今日难道王爷没发现自己的脸圆润了许多吗?”
慕淮安挑眉,走到铜镜前看了看,仍旧是风华绝代,相较之前,看不出半分不同。
“并无什么区别。”
“那王爷可有发现我的脸上多了许多的肉?”黄锦玉气急,站起身,指着自己的脸不满的说道。
“这个本王自然是发现了。”慕淮安闻言,忍俊不禁,迈步上前,抬手便要去捏她的小脸。
黄锦玉拍开他的手,解开身上的披风,随手扔在地上,跑进内殿,没一会便扯过被子躺下了。
慕淮安走进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娘子,无奈一笑,缓缓说道,“若水,去备车驾,带上些被褥吃食。”
“是。”
听到这些话,黄锦玉才掀开被子,站起身扑进慕淮安的怀里,一脸笑意,“还是王爷最好,王爷的心如大海宽广,王爷就是神仙下凡,普度众生。”
“你啊,可不要乱扯下去了,快去多穿些。”慕淮安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俯身在她唇间落下一吻,柔声说道。
“我都裹成个粽子了,还要穿吗?”
“自然是要的。”慕淮安捏了捏她腰间的肉,笑道。
黄锦玉白了他一眼,松开手迈步走到橱柜前,开始翻找自己的衣裳。
反正她丑些,胖些,外人笑的也只有他罢了。
自从灾民开始涌入永安时,慕振千便隐晦的传下旨意,命令马槐妥善处理此事。
马槐的手段自然是派兵驱赶,将灾民悉数赶出城,永安城内便清净了些许。
十辆马车缓缓从霖王府驶出,每辆马车身边都跟着六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腰间挎着明晃晃的刀剑。
许多人听见动静,都纷纷观望,一些百姓得知是霖王的车驾,并且是驶向城外时,纷纷传扬开来。
霖王瞬间便成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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