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站在一群人中间,夷然不惧,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们,眸子里偶尔有不时闪过的一道寒光,里面蕴含着决然的杀意。
“呵呵,年轻人,倒是好气魄,不但敢单刀赴会,而且还敢当着我梁子恒的面出手,身手也是不俗,倒不枉我等你到现在。”此刻,梁子恒终于站起转过身来,望着梁辰,呵呵一笑,脸上无怒无喜地淡淡一笑道。
他是个极其英俊的中年人,留着两抹象征着成熟的短髭,两鬓已经被岁月染上一片白霜,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不过一双眼睛依旧如年轻人一般明亮清澈,左手端着杯红酒,右手夹着根雪茄,风度翩翩,极其优雅,如果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号,乍一见的话,还以为他必定是个上流社会中一等一的人物,那种飘然不带半点烟火气的成熟风度,让人一见便心生崇敬。
此刻,那个大哥也站了起来,面对着梁辰,这一站起,居然比旁边的人足足高上将近两个头,他的身高堪堪接近两米,浑身上下衣服被撑得紧绷绷的,喻示着里面的肌肉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往那里一站,具有极其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他就是一座泰山,只需要轻轻一倾,便会将人碾为齑粉。
只不过,抬头望过去,他的脸却是十分的恐怖,仿佛是被野兽撕咬过然后重新随便地缝合了一下似的,上面纵横交错着遍布着恐怖的疤痕,两只遍布着浓重血丝的凶睛闪烁着凶光,他简直就如同一头从地狱里放出来的狂兽,随时都欲择人而噬。
此刻,他正深深地盯着梁辰,眼睛里有着一丝惊诧,同时还有无比兴奋的神色,就像是一头雄狮见到了一头肥美的羚羊。
“谢谢梁先生青眼有加,既然我来了,想必以梁先生的江湖身份地位还有您的品格,不至于再和两个晚辈一般见识了吧?”梁辰再次拱了拱手,同时转头瞥了一眼六子还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太子哥。
梁子恒闻言略怔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望着他颇有深意地道,“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为自己的朋友着想?现在像你这样重义气的年轻人倒真是很少见了。也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如果我再扣着这两个小虾米,就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让他们走吧。”梁子恒挥了挥手,站在六子身旁的一个大汉喝了一声,“你们滚吧。”
六子如蒙大郝,赶紧扶起了地上刚刚醒过来的太子哥就往外走跑,只不过边走边回头,望着梁辰的眼里满是焦急与担忧的神色,同时心底感动无限,没想到这种时候梁辰居然还在替自己两个人说话,这份义气足以让他郊死命以报了。
“梁先生过奖了,其实我倒觉得,义气才是江湖之本,失去了义气,江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也不能称其为江湖了。”梁辰淡淡一笑,平静至极地说道。
“哈哈,说得好,这份见识倒也不一般。过来吧,陪我看拳。”梁子恒哈哈一笑,很是欣赏地向着梁辰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同时自己也重新坐回到椅子里,继续悠然地看拳。
梁辰并未说话,只是几步跨到他身前,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铁笼里的两个人继续血肉横飞地撕打。此刻,铁笼里的生死之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野兽般的吼叫与鲜血齐飙,其中一个已经按住了另一个的胳膊,“啪嚓”一声便已经硬生生地拗断了,同时挥拳猛击被摁在地上的那个拳手的后脑,一拳、两拳、三拳……一直生生地将那个拳手的颈骨打断脑袋偏到一旁去的时候,才坐在血泊里喘着粗气原地瘫在那里,连动一下都是那样艰难了。
“你见过这样的拳赛吗?”梁子恒吸了口雪茄,吐出了口香醇的烟雾,也未转头,只是望着拳台中的一死一生的两个拳手,淡然地问道。
“没有,只是听说过而已,今天第一次见到。”梁辰沉着地答道,语气里没有半点惊恐或是畏惧。
“哦,说说你的感受。”梁子恒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望着梁辰,微笑说道。
“残忍、血腥、暴戾,铁笼中的人以命相博,却只是为了博取当权者或是有钱人的欢呼叫好而已,从古代的斗兽到今天的斗人,在把同一种族的人异化成野兽甚至与己毫不相关的肉博机器时,这是一种来源于心底原始黑暗的扭曲与变态,我不知道这种所谓的黑拳大赛倒底是文明的进步还是后退。”梁辰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瞬时间,身后无数目光如针一般刺了过来,梁辰知道,现在只要梁子恒一句话,恐怕他就会被一群以打黑拳为生的拳手们撕成血肉碎粉,但他依旧不会掩饰自己的观感,因为他找不到自己不厌恶这种黑拳赛的理由。
梁子恒不再说话了,而是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却出奇地没有半点愤怒。
半晌,他淡淡地一笑,轻叹了口气,“呵呵,你说得不错,其实我最开始也跟你是一样的看法,讨厌这种某些人为了生存而某些人只是为了游戏与刺激的黑拳赛,甚至一度我抗拒这个丑恶的地方,抗拒这个血腥味十足的、充斥着原始的罪恶的地方。并且现在,我也依旧很讨厌这种地方,如非得已,我从来都不亲临现场去看任何一场黑拳赛。”他叹息着说道。
“可梁先生您最终还是以此为生,并经营了半世,还成为了控制整个J省地下黑拳拳市的一哥。”梁辰唇畔有一丝嘲弄的神色一闪而过,听梁子恒这样说话,他真的感觉到很可笑,就像是听到一个罪犯在念着“愿上帝宽恕我的罪行”的同时却依旧将屠刀砍向了无辜的人一样,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虚假与伪作。不过,在他心里,依稀觉得,梁子恒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太子哥和六子了。
梁子恒脸色寒冷了下来,拿眼望了他一下,眼神里飙出了两道冷电来,“莫非你以为,我是在伪作地假忏悔装崇高?你以为我梁子恒有这个必要么?”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周围的空气骤然间冷了下来,寒彻人的心际。
梁辰却依旧淡定,只是平静地望着梁子恒,“是不是假忏悔装崇高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刚才就有一个人为了你而死在了铁笼之中,他的命就算再不值钱,也不应该被屈辱地葬送在这里。”
梁子恒盯着他,冷冷一笑,“那如果我告诉你,是这个拳手跪在我面前要打这场拳赛,无论生死,只求用他的命来换一笔钱去换他那个肾坏死急需要换肾的儿子呢?你又如何认为?”
“这……”梁辰怔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铁龙,告诉他,你当初为什么要打黑拳?”梁子恒不再理会梁辰,而是转头望向了那个身高两米体壮如虎的巨汉问道。
“我父亲心脏搭桥,没钱,我求梁爷让我打黑拳救我父亲一命。”如野兽一般的铁龙低下头去,凶光闪闪的眼里掠过了一丝与他的体形根本不搭调的感伤,低声说道。
“唐虎,告诉他,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打生打死?”梁子恒转头向铁龙旁边那个略矮一点但身高也将近一米九零缺了一只耳朵的巨汉问道。
“我无父无母,有三个弟弟要上学,要吃饭。”唐虎瓮声瓮气地道。
“够了,梁先生,我不知道您倒底想说什么。”正当梁子恒要一一问下去的时候,梁辰阻止了他的说话,沉声问道。
“呵呵,问得好。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这个拳台充满了罪恶与血腥,是人类心中那原始的黑暗结出的恶果,但存在的就是有理由的,黑拳场存在的理由就是,有人需要它,而且是双方都需要。无论是喜欢看黑拳的有权有钱者,还是为了生存或是其他种种原因才来打黑拳的人,只有双方的迎合,才能让这黑暗的血腥与暴戾持续下去,并且永远不会绝灭。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尽管我讨厌它,但我参与其中,只为了能在这公平与不公平之间,力争做一个维系平衡的契合点,让这种黑拳人性化一点,不再那么残暴。”梁子恒凝视着梁辰的眼睛,长笑了一声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梁先生的意思。”梁辰眯了眯眼,平静地说道。
“很简单,人做事都是有功利性的,那些拳手不例外,我也不例外。走上这个拳台的人,都是有原因,我从来都不勉强别人做什么,但也从来不会拒绝别人求我给他个机会走上这个拳台的请求。你废了我手下赖以为生的一双拳头,并且刚才还请我放人,无论你承认与否,都已经向我提出了请求,这是事实,无法更改。既然你提出了要求,并且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现在轮到你做出应有的选择了,无论是交换也好,是互应条件也罢,总之,你现在也应该给我一个交待了。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废掉自己的两个拳头,同时代替那两个被放走的小辈承受背后诋毁我的酷刑,附带说一句,这种酷刑不是很好熬,因为江湖行走,必须要立威,所以残废是不可避免的。二,答应我,为我打一场拳。仅此而已,现在,你可以做这道简单的选择题了。”梁子恒哼了一声,望着梁辰,终于图穷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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