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商冷哼一声,不等穆勒的身影消失,就已经把头转向了司璃。离得近些,他这才发现,司璃的脸上有两朵不正常的胭红。糟了!莫清商心中一凛,连忙回头叫喜阳,“喜阳,不好了,她在发热!”
这时候,喜阳已经快步走到司璃床边,她一边娴熟地摸了摸司璃的额头、鼻息、腕脉,一边说:“别害怕,有我在这里就没事。”说着,她又顿了顿,上下看了莫清商一眼道:“你也辛苦一天了,不如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要给她金钱渡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不,我在这里陪她!”莫清商斩钉截铁地说。可能是想到自己站在榻边会影响喜阳治病,他向后退了两步,把自己陷入了暗影里,轻声地说:“我在这里就不会打扰到你了吧?你快快给她治病吧,我只在这里看着,绝不会影响到你的。”
“哼,你站在这里就会影响到我的心情!”喜阳心里说道,但是犹豫了一下,嘴上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包,摊开一排雪亮的银针,开始给司璃施针诊治。
其实,司璃的伤,本来并不严重,只是一处普通的箭伤,而且,是皮肉伤。不过,因为穆勒他们耽误了治伤的时候,又被拉珠故意折磨了一番。司璃失血有些多。
如果,司璃后来包扎好伤口后就老实地休息,此时也应该恢复一些体力了。但是,司璃为了救莫清商,用药物刺激自己,拼命赶去大帐劫持所谓“贵宾”,但见到莫清商与兰诺贵女、阿日汗等仇人们把酒言欢时,不由得震惊失望,心情激荡之余,气血更加难以归经,所以才陷入了昏迷。
莫清商去接春阳的时候,阿日汗和兰诺贵女等人也确实是派了好几个大夫来给司璃治伤的。他们重新给司璃包扎了为了救人而绽开的伤口,也熬了补血的药给司璃喂了下去,但是,却治不了司璃心头的郁结和那走岔了经脉的血气,所以,司璃仍然是陷入在昏迷中不能醒来。
还有外伤引起的轻微感染,让司璃发起高烧,更加浑浑噩噩,所以,喜阳才不顾奔行百里的疲劳,立即给她施针,引导到血气归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司璃微弱又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脸上的嫣红也渐渐淡去。喜阳的呼吸却渐渐粗重起来,额头上也见了汗,慢慢的,大滴大滴的汗珠竟然凝结在一起,直向着榻上滴落下来。
莫清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真怕喜阳支持不住,施针到一半就不能继续下去。他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喜阳的身后,一只手抵在了喜阳的背心,掌心一收一放,一丝纯净的真气便从他的掌心向着喜阳的背心输送过去。
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喜阳精神一振,感激地说:“谢谢你助我行功。”
莫清商却小声说:“别说话,当心分神下错了针!”
喜阳心中一滞,满腔的话语变成了委屈。她想说什么,可是动了动嘴唇,终于没有说出口,片刻后,才冷冷地开腔道:“你悠着些运功,我可能还要施针多半个时辰,你的真气要稳定,不要断续。”
喜阳说这些话,其实是想告诉莫清商,她前前后后为司璃施针,至少要坚持一个时辰以上,这是多么辛苦的劳作,劳神劳力,耗费心神。她想告诉莫清商,她之所以肯这么奋不顾身地救治司璃,其实都是为了他莫清商,可是,她的羞涩与矜持,却让话到嘴边变了样子。
未己,莫清商的声音传来,“你放心,我坚持得住,我不会让司璃受苦的。”
喜阳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感应着那一缕缕充沛饱满的真气,心中苦涩。果然,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付出。喜阳眼角不知不觉间滑出一滴泪,随着睫毛的颤动,啪地一下掉到榻上,和之前流下汗水在榻上洇出的湿迹混在一起,不复辨认。
喜阳长叹了一口气,努力收摄心神,强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晃动的那几根银针上。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施针、弹针、捻针,一遍两遍三遍直至十余遍,喜阳在心中默念着需要行针的穴位,一遍一遍数着行针的次数,更多抑制不住的泪水混着汗水滴了下来。
她甚至有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就因为莫清商关心司璃多一些?可是司璃是个病人啊!而且那是他的结发妻子。莫清商做得有什么不对呢?
但是,可是,可但是,她喜阳心里就是不高兴啊。就是这么没理由的觉得天大的委屈啊!喜阳行医多年,第一次在施针时走了神儿。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思想就像脱疆的野马,完全不由她控制。
终于,在一次走神之后,喜阳一针扎在了一个不该扎的位置,司璃“哎呀”一声呻吟出声,显然,这一针很疼。
喜阳听到声音,手一抖,那根已经闯了祸的针,又一次闯了祸,竟把司璃的手臂上扎出血来。莫清商看不到喜阳的脸,却看得到司璃的情况,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怎么了?她怎么叫出声了?是不是你扎错针了?她手臂上怎么还出血了?”
喜阳使劲吸了吸鼻子,尽量不动声色地说:“没有事。她现在气血大部分已经归经,我在引导她醒来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撒谎,喜阳以为自己会冒汗,声音会颤抖,但是她惊奇地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现在可以收功了。”喜阳继续不动声色地说:“她快要醒来了,我这里有一个药方,你去给她按方熬药吧。我这里走不开,你可以找他们苦水部落的大夫去给你配药。”说着,喜阳用空着的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方胜,背过手,给莫清商递了过去。那上面,有她早就拟好的处方。
“好!”莫清商迅速收回喜阳背心上的那只手,接过方胜,打开了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疑问了,才匆匆地出了帐篷。离开了他的那只手,喜阳只觉得背上冷嗖嗖的、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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