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此刻,看到明尘远憔悴苍白的面色,微浓才真正意识到,也许聂星痕的确快要死了。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还未走进寝殿,她已被呛了一下。明尘远二话不说,打开房门,这时才低声说道:“您要做好准备,殿下他很不好。”
闻言,微浓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慢地推门而入。地龙蒸得满屋子热气沸腾,似为这寝殿铺蒙上了一层雾。低垂的帷帐之下,是一张朦胧的面庞。微浓狠狠闭了闭眼,才发觉不是这屋子蒙了雾,而是自己流泪了。平复片刻,再睁开眼时,她才看清了聂星痕的模样。
消瘦苍白,唇色泛青,一头乌丝凌乱散于枕畔。紧闭的双眼,紧蹙的眉峰,长长的睫毛下眼窝深陷,无不昭示了他昏迷中的痛苦。
从前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庞,此时再无往昔之神采。所有玉树临风的姿态都被这伤痛所带走,只剩下一张皮囊附着于骨血之上,勉强可以看出来,他还是聂星痕。
却已不是她十五岁时所爱上的那个,风采卓然的男子。
微浓的视线缓慢向下,想要掀起被褥,去看看他伤在何处。然抬起的右手一直在颤抖,攥着被褥的一角,却无力掀开。
明尘远见状,便上前给了一把助力,将被褥卷至聂星痕的胸膛处。裸露的肌肤肌理起伏鲜明,依然可以看出从前健硕的底子。绷带层层包裹着的心房位置,药物已将伤口浸成了青黑色,有一种即将腐烂的恐怖展现于眼前。
还有,一道已然痊愈的疤痕从绷带下方露了出来,紧贴在心房靠右一点,伤口细而锐利,一看便是旧伤。
微浓不自禁地去触碰那道伤口,即便时隔一年多,这伤口依然触目惊心,全是拜她所赐,拜惊鸿剑所刺。她似乎还能忆起那个夜晚,那种冲动,那种初初失去楚璃的悲痛,促使她不顾一切地刺了过去,想要报仇。
可惜,未中要害;
幸好,未中要害。
聂星痕,我还没有找你报仇,你怎么能死?
微浓轻轻将被褥替他盖好,缓缓站起身来。眼泪将落而未落,凝结成一颗颗沧海明珠,缀满她的长睫。
“看见殿下这个样子,您还恨得起来吗?”明尘远在旁边低声问道。
“恨。”微浓扯动唇角,不知是微笑还是哽咽:“王上说了,倘若他死了,整个楚宗室都要陪葬。”
明尘远闻言蹙眉:“您是为了楚宗室?一点都不顾惜殿下?”
“不。”微浓抬手掩上双眸,试图掩饰自己哭泣的事实:“他如今还不能死,我答应过王上,不会让他死的。”
“自欺欺人。”明尘远长叹一声,讽刺之意不加掩饰。
微浓垂目盯着聂星痕,话却是对明尘远说道:“我现在要去找救他的法子,你去吗?”
“去哪儿?怎么救?”明尘远迫不及待地追问。
“去璇玑宫,我约了人。”微浓无力地握住床榻棱柱:“也没有其它法子了,姑且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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