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我愣住了,薛照不仅知道这件事,还准备了应对措施?
“你打算怎么做?”
他自小在父母的淫威下生活,即使他如是说,我还是不敢完全信任他,毕竟保护一个人可不是嘴上说说的,需要强大的实力,这是实实在在的玩不了任何花招。
“我偷偷地送你出国,等生下来孩子后,我们就在国外领证举办婚礼。”
“这个听起来很容易,可是难保薛夫人不会找到我,只要有钱,在国外找个人也很容易的,我还是觉得不安全。”
“我可以先假装和你分手,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就不会再为难你了,你出去后是安全的。”
干嘛要假装分手?认真的分手不好吗?我不爱他,这样和我在一起只会耽误他。
除了上次他想和发生点什么未遂后,他再也没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们之间再没提过这件事,这对任何一对情侣来说都是不正常的,作为一个男人,每天和一个自己的未婚妻朝夕相处,却从来没有发生过理所当然的亲密行为,我不知道薛照是怀有怎样的心情,自卑的?遗憾的?歉疚的?一定是非常复杂的,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我,可是我真的挺心疼他,风华正茂的年纪,却不能享有食色男女天然的美妙,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残忍。
听完他的话,我沉默了半天,我不知道这个方案可行与否,在薛夫人看来,我怀的是薛照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只要存在一天,那就是一个大大的威胁,沧海遗珠的故事对薛夫人来说是一个噩梦,我觉得她仍然不会善罢干休的,还有一个大重点是,我并不想跟薛照结婚!要是薛照跟我痛快地分手,将来薛夫人仍然不肯善罢干休的话,我完全可以告诉她真相,可是薛照不肯放手,这个事就很麻烦。
我心情烦得要命,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好久不曾梦见夏越,这一夜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她的脸,她对我笑,对我哭,歇斯底里地骂我,还有她躺在我床上脸色煞白的样子,各种镜头轮回切换,像一根绳索紧紧地勒着我的脖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变成了何咏棋,她浑身是血指着我骂,说是我害死了她,她是我的替死鬼,如果不是我,江楚楚怎么会杀了她,然后她就扑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害怕极了,大声哭喊起来……
“唐清!你醒醒!”迷迷糊糊中,薛照摇醒了我。
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薛照心疼地问:“做恶梦了吗?”
我无力地点点头,怎么会梦见何咏棋?好久不曾想起这个人了。
“别怕,只是一个梦而已。”薛照拿了纸巾体贴地帮我擦掉脸上的泪和汗。
我疲惫地闭上眼无奈地想,要说是我害死她并不准确,是她想报复江楚楚,结果恰巧被白牧野利用,也许是她主动向白牧野伸出了橄榄枝也不一定,是她恶意的欲望害了她自己。
可是有时候道德感就像一个卑鄙无耻的绑匪,明知道这个人所做的一切全是出于她自私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就是因为她死了,她丢掉了宝贵的性命,所以活着的人就不得不背负上一些无法摆脱的歉疚感,对何咏棋有,对夏越也是。
自从何咏棋死后,我从来没有去吊唁过她,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她,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哪怕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点也好。
何咏棋的埋骨之处我是知道的,就在承南郊区的一座新起的公墓里,具体位置不知道,我过去找管理员打听下就可以了。
第二天,我跟薛照说我要出趟门,现在薛照对我特别紧张,生怕我再像一样离家出走,为此还拿走了我的全部证件。
“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果然一听我出去,他的语气都不对了。
“我就是出去走走,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证件全在你那里呢。”我用真诚的态度向他保证。
“那也不行!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我不放心!”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很是霸道。
“薛照,我需要点空间。”我有些无奈地说,他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也让我很窒息。
一见我这个语气和表情,他沉默,倔强地盯着我看了几秒,见我坚持,最后无奈地点头:“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早点回来。”
我展颜一笑:“好。”
开着车子,我先去殡葬用品商店买了一些冥币,知道何咏棋爱美,就给她买了一些冥纸扎成的包包衣服之类的时尚用品,然后去了她的墓地。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我心情也阴沉沉的,开车子有些心不在焉,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就走神了,脑子反反复复地想着白牧野,自从见过他之后,我那颗死寂很久的心又活了过来,可是薛照就像一张开过光的灵符一样,每当我面对他时,白牧野就如同被乖乖镇压住妖魔鬼怪不敢在我的脑海里兴风作浪,或者说是我对薛照的内疚感以及他对我的那些让我无以为报的感情压制了我想念白牧野的那股冲动,可是一离开薛照,我得到了自由呼吸的空气,白牧野就会跳出来,占满我的心,我的思想,我所有的意识,我会想起和他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还会幻想未来和他一起生活的情形,我会期待和他在某个路口或咖啡厅不期然地相遇,在我的脑海里,我已经和他过完了无数种人生。
心酸吗?并不,想起他时,我满心幸福。
想起那天他烧给我的饭菜,虽然那顿饭并没有完整地吃完就被打断,可是我觉得自己被他喂得饱饱的。
这时,迎面一辆白色轿车不知道是失控了还是怎么回事,疯了一样朝我加速冲过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要和我同归于尽一样,我吓得赶紧转动方向盘避开它,因为是急转弯,而且这条路并不是很宽,我的车子便向路边的石桥墩子撞去。
我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何咏棋出事时满脸是血躺在车子里的情形,心里不由嘀咕,今天我要去看她,结果就差点出了车祸,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着某种宿命安排吗?
这样一想,我的后背不由起了一阵冷汗,狠狠地转过方向盘,本来冲向石桥墩子的车子又急速地转了个弯,最后擦着石桥边停了下来。
除了我吓出了一身汗之外,车子也安然无恙。
幸好,幸好!
我坐在车子里呼呼直喘粗气,今天天气不太好,路上车子并不多,不然我不撞到桥上,也得撞到别人的车子。
我伸头看了眼那座石桥,这个石桥下面是一条河,石桥两边毫无遮拦物,如果我稍有偏差,可能我就会一头栽进河里了。
看到这个情形,我更后怕了。
因为反应没有我速度快,我辆白色轿车没撞到我,结果撞上了另外一辆车子,两辆车子都斜到了路边的绿化带上,车主人正在那里扯皮呢。
我下车,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那是正常开车吗?我看是你故意的吧?看到车子不减速,还直接撞上来,你想死别拉着我啊!”被撞的车主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银色奔驰,脸色非常难看,真的被吓得不轻。
“你喊什么喊啊?你这不是没死吗?”
撞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米六身高的样子,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斤,一脸的油腻,穿着黑色外套和裤子,里面的内搭垂着蕾丝边,正好遮住肥肥的屁股,搭着一双白色平底鞋,这身打扮换个年轻的小姑娘或许还能看,可是穿在她身上太惨不忍睹了,衣品不咋滴,人品也不行,她撞到人非但不道歉,还说话特别难听。
一听这话,奔驰车主不干了,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这个女人神经病院出来的?是你先撞的我,你特么不道歉就算了,还诅咒我,真没素质!”
“我就没素质怎么了?撞你怎么了?怎么没撞死你个老混蛋啊!”一听男人骂她,她也不甘示弱,口水飞溅骂得更厉害。
一听这两个人的对话我就无语了,如果刚才被撞的人是我,我肯定是吵不过她的,撞人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真是少见。
围观的人不多,我刚一靠近,那个女人余光就瞟到了,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非常歹毒厌恶的那种,然后就指着我对奔驰车主说:“要怪你就怪她,要不是她躲开,怎么会撞到你?”
我被她这一眼给瞪愣住了,怎么,我躲开她的车还是我的错了?乖乖被撞翻才正常?真是个神经病!
奔驰车主三观比较正,一听她这种话,气得鼻子差点冒烟,声音拔高了一截:“你这种女人真是有病,我不跟你这种傻逼说话,报警吧,赔我修车钱。”
“报警就报警,反正有保险。”那个女人又回头狠狠地瞪我一眼,那种怨毒毫不掩饰,看得我头皮发麻。
不愿再停留,我调头就走,这种女人可能真的有精神病吧,我刚走几步,隐隐约约地我听她在身后恶毒地骂:“早晚被人撞死!贱表子!”
我有点火大,真想冲回去跟她对骂一顿,可是一想她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再说我再怀着孩子不能动气,万一到时再和她有肢体碰撞拉扯,伤到我的孩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于是我就没理,开着车子走了。
何咏棋所在的这片公墓是新起的,远处可望见一片山丘,周围环卧着一条河,山青水秀的,应该是一处风水非常不错的安居宝地。
我停好车,拎着给何咏棋的东西,找到管理员报上她的名字,他帮我查了一下,然后告诉我具体位置。
平时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今天出门却差点出了车祸,现在又走在亡灵的安居之地里,感觉到一种没有生气的凄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心里头莫名的就伤感肃穆起来。
一座座矮小的坟墓,一张张或笑或严肃的照片,曾经都鲜活地忙碌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他们安详地躺在这里,化成一抔黄土,除了他们的亲人,别人早已将他们遗忘,所以你说,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忙忙碌碌了一生又是为了什么呢?死后不过占有寸许地,什么都带不走。
何咏棋年轻美貌,如一朵鲜花,刚开始绽放,却没逃过命运的捉弄,为了爱情,她曾经奋不顾身,后来伤痕累累,结果放不下报复的执念,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何苦呢?
我将在所有的东西摆放在她的墓前,看着那张笑得甜美的照片,问:“你后悔吗?如果时间重来,你还会那么傻吗?”
与其说是问她,不如说是问我自己,我也不止一次问过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后悔吗?其实,有时候后悔,有时候无悔,一直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但是现在,我坚定了白牧野对我的感情后,我的状态也就稳定了,所以无怨无悔了。
“昨晚梦见你了,所以今天来看看你,也没什么好消息带给你,你应该最想知道江彬的消息吧?我和他从来没接触过,甚至没看清过他的相貌,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我可以帮你特别注意一下,姓江嘛,家大业大的,打听点他的小道消息应该不难的。”
“我怀孕了,意外怀孕,是白牧野的孩子,不过他还是跟江楚楚在一起,我们这辈子只怕都没可能了,我也跟别的男生订婚了,他叫薛照,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家世也好,只有一点不好……不过这不是重点,我不爱他,所以什么都不在意,你一定不知道吧?我爱的人是白牧野,不过你之前猜的倒没错,白牧野他也爱我,但是他并不知道我爱他,听起来很绕口对不对?”
“呵呵,很多话堵在心里没人说,没想到跟你全倒出来了,以前我不喜欢你,因为把你情敌,现在你死了,恩恩怨怨也全消掉了,我现在烦恼缠身,倒挺羡慕你的清净……”
我絮絮叨叨地想到哪说到哪,跟何咏棋说了将近半小时的话,说得最多的就是白牧野,我告诉何咏棋,我是如何如何爱他,又是如何如何伤害他,可是他依然不记前嫌地对我好。
“你说,如果他自那件事之后就恨上我了,再也不理我了多好啊,我也不用心软难过了,他一回头对我好对我笑,我的心就把持不住了,可是我知道这样不好,会害了我跟他……”
说着自己就非常伤感,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半小时后,我跟何咏棋告别离开,墓地有点大,我顺着来路走回去,结果刚走过一排墓地,就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蹲在一个墓碑前,墓碑前插着几根点燃的烟,那男人什么都不说,只是伸手在墓碑的照片上来回抚摸着,那画面看着格外揪人心。
我看了两眼并没在意,转身就走了,刚走两步就听见他低低地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一定……”
像是春雷炸在耳边,我猛然回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大概是感应一般,那男人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侧头看了我一眼,他的风衣领子竖起来,盖住了大半个脸,还戴了墨镜,就露出微末的轮廓,可是只看到这么一点痕迹,我的心脏就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见我看向他,他立马起身,拉高领口,低头朝另一方向快步离开。
我一见,赶紧追上去:“高一鸣!是你吗?你给我站住!”
他一听我叫他,就开始小跑起来,我也紧追不舍,他回头看我一眼,于是开始狂奔起来。
我怀着孩子呢,不敢做剧烈运动,见他转眼就跑远了,我追了几十米远只得停下来。
除了书卷气浓厚一些外,高一鸣其实并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可以说扔在人群里半天找不见的那种,我是见过他几面,但是谈不上多熟悉,刚才看到他的背影,我并没认出来,只是他的声音吸引了我,然而我还是不能确定是他,但是我追他,他却爬起来跑了,这就说明问题了。
一定是他!他没死!
我肯定!
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无比地怨恨,更为夏越感到不值,他根本就没死,可是夏越却以为他死了,随随便便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墓地深处,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他给夏越偿命!
我转回到原来的地方,我想看看他刚才在凭吊谁,墓地都长得差不多,我只能凭着印象往回走,看看哪个墓碑着点着烟。
很快,我找到了。
当我看清墓碑上的照片时,我吓得倒退两步!
那张照片上的明明就是高有德!
墓碑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名字!
高有德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次我回家听我妈说,他替人洗黑钱坐牢了,可是转眼怎么就死了呢?
他笑眯眯地,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格外的和蔼可亲,可是那种眼神仍让我觉得不舒服,大概是因为知道他的为人比较好色的缘故吧。
只是他跟高一鸣有什么关系?听着刚才高一鸣的话,他说他要替高有德报仇?报什么仇?难道高有德的死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不成?
我突然想起夏越说,高一鸣曾经在国外留学过,脑中灵光一闪,我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白牧野,白牧野很快接了起来。
“唐清。”接起来,他轻轻地唤我的名字,没有焦虑,没有意外,轻轻柔柔的声音像一根羽毛扫过我的心尖,我的身体不由地一阵酥麻。
我没时间去体味他的温柔,用忙不迭地语气慌张地说:“白牧野,高有德死了,是不是?”
“是,你怎么关心他来了?”他有些意外的问。
“他是怎么死的?”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自杀。”白牧野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自杀?”
“监狱里可没你想得那么太平,可能他受不了里面的恶势力,所以选择了一了百了,至于具体原因,鬼知道,你今天怎么回事?难得给我打个电话,还问起这些不想干又扫兴的人。”说到最后,他语气很是不满。
“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嗯?什么?”
“高一鸣没有死!我看到他了!就在高有德的墓地前!”
“你怎么跑去墓地了?你怀着孩子呢,跑去那种晦气的地方干什么?赶紧回来!薛照呢?他没陪着你?”一听我的话,他没有先问起高一鸣,而是把我一通责怪,话里话外全透着关心。
我心里很是感动,可是现在我更关心高一鸣的事,于是我说:“好好好,我马上就回去了,只是高一鸣的事,你再帮我查一下,好不好?”
“好,你说要查什么?”他一见我态度非常好,语气也变好了,所以说男人还得靠哄着。
“你知道吗?我听说高有德有个儿子在国外读书,我怀疑高一鸣就是高有德的儿子,你能查一下他吗?你不是说高一鸣不是他的真名吗?所以他用了化名接近了夏越,就是怕万一事发了,别人查出来他是高有德的儿子,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
“他有个儿子在国外的事,我倒是知道的,不过我倒没想过高一鸣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你今天倒是提供了一条新线索,放心吧,晚点我给你答复,如果他回国了,在海关可以查到记录的,现在,你马上给我离开那个鬼地方!”白牧野爽快地答应了,最后又开启了霸道总裁模式。
没想到来看何咏棋这一趟竟没白来,竟然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我心里高兴,就跟白牧野说我已经出来了,准备回家,然后催他去给我查高一鸣,他磨磨唧唧地又问了些我回家之后的事,主要是怕薛照责怪我,我说没有,他对我很好,他才放心,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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