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好生唐突,可是若不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那也是恐怕自己会后悔的。九公主,我心悦于你,并无掺假。如今我虽处境不是,可以后必定不会委屈了九公主,只要九公主,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等等我,相信我必定是会待你极好。”
说到了此处,夏侯夕素来温雅,却也是不觉握住了王珠的手掌:“九公主,我知晓你处境艰难,日子过得不好。我知晓,什么风花雪月,对你也是十分奢侈。我不是要你只求情分,不顾其他。你,你等等我,最多三年,也许三年都不要,你给我一年时间。我必定是会成为一个,能帮到你的男子。若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给你,你就随了别人。”
说到了此处,夏侯夕嗓音却是微微一顿。
“你随了别人,那也没什么,可是别喜欢他。到时候,你再与他合离,与我一道。九公主,无论你嫁几次人,无论你嫁给谁,最后嫁给我,那也就好了。”
可是王珠却慢慢的将手掌给抽出来,轻轻的抚摸自己的手掌。
“夕殿下,其实——”
她原本想说其实自己并无这样子的情意,话语未落,就被夏侯夕搂住了。
王珠猝不及防,顿时也是一怔,剩下的话儿,也是没说出口。
夏侯夕的身上,似也沾染了一股子暖暖的阳光味道。
被如此强搂住,却似乎并无什么被强迫感觉,反而只觉得温柔如水。
王珠想要将夏侯夕搂住,不知道怎么,夏侯夕力气大得很,竟似推不开。
“九公主,你不必立刻回答。你,你猝不及防,自然会觉得不想要。你想一想,现在不要说话,等到三天后,我等着你回话儿。”
夏侯夕不等王珠恼怒,就顿时松开手。
王珠瞧着夏侯夕离开,好半天,方才也是慢慢的回过神来。
夏侯夕说喜欢自己,她到如今都是不可置信。
以后这位陈国雄主,如今的陈国质子,温文尔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镇定自若。
他居然说喜欢自己?
王珠都是觉得受宠若惊。
以后自己就算挑遍夫婿,也许也是绝不会挑到更好的人选。
夏侯夕待自己的绵绵情丝,似乎并不是一时暧昧,而是十分深重。
权衡利弊,自己若当真顺了夏侯夕,以后也不会没有好处。
可是听到夏侯夕的话儿,为何自己竟然升不起半点考虑之心?
从前自己对杨炼毫无情分,不是也隐隐想过挑个可靠的夫婿?夏侯夕可是胜过杨炼百倍,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
王珠解下了鞭子,蓦然虚空一挥,顿时啪的一声响,掩不住心中焦躁之意。
树后,一道身影停顿良久,男子素色的衣衫之上,早沾染了斑斑的血迹。
他不知道这样子站了多久了,露水早就打湿了衣衫,整个人却也是默默无语。
缙云侯府早就化成了灰烬,容秋娘和晏侯爷也早就死了。
匆匆赶了过来,好在王珠到底无事。
夏侯夕温言软语,晏修手指慢慢的收紧,竟将树皮生生抓烂。
也是没什么好阻止的,人心就是如此。晏修抬起头,如此静静想着。
他千变万化,有许多张面孔,知晓人心之诡谲,人心之幽秘。
这世上,想要权势滔天,想要荣华富贵,对于别人来说是千难万难。
可这千难万难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纵然是能权势滔天,纵然有荣华富贵,这些都是收买不了人心的。
扪心自问,为何自己见到了王珠与夏侯夕说了些话儿,居然就如此恼怒,一发不可收拾。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内心之中,从来就觉得,有些东西是得不到的。
就算费尽力气,终究是一无所得,
晏修轻轻抚摸面上的面具,随即轻轻的摘下来。
随意扔下了面具,晏修方才慢慢的走出来。
“九公主,想不到一大清早,就听到有人甜言蜜语了。”
王珠见晏修衣衫之上血迹斑斑,不觉有些诧异和担切。
想要开口,晏修却也是手指轻轻拂过了衣衫:“放心,我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些都是别人的血迹。九公主,晏侯爷已经是死了,这其中内情,想来也可以不必说出来。你说父亲,仍然是大夏的忠臣,所以被那些逆贼谋害,是不是?”
王珠瞧着晏修面颊,轻轻嗯了一声。
她和夏侯夕说话时候,就算是夏侯夕情深意重,也并不觉得如何局促,只是有些为难而已。
可是如今见到晏修,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竟然微微有些尴尬。
晏修笑了笑:“你没有事,那就好了。”
王珠再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觉说道:“那自然很好。”
晏修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他整张面容沐浴在晨曦之中,纵然面颊之上有些细细的伤痕,眼睛却也是十分明亮。
无论晏修如何不可捉摸,王珠心中却不觉微微动了动。
“九公主,听说母亲被那些逆贼谋害,已经死了。”
晏修问得这样子的直接,而王珠也并不知晓他是怎么想的。
王珠内心涌起了一缕焦躁:“如今别人都知晓,侯夫人是被逆贼害死的,实则却是我动的手。”
她不加掩饰,自己满手血腥,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晏修轻轻的嗯了一声:“母亲临死之前,可是有说些什么。”
王珠想起容秋娘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儿,句句诅咒,对晏修恨得极深,却不动声色:“她被刺了一刀,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已经死了。”
晏修不知怎么,深深的瞧了王珠一样。
王珠也许是个极冷硬狠辣的人,可是有时候,却偏偏有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温柔。自己命人暗中护住王珠,容秋娘临死之前却不是这样子说的。
原本觉得自己自己好似泡在了冷水中的晏修,此时此刻,却也是不觉渐渐觉得身子有些暖意。
晏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瞧瞧的握住了王珠的手掌,然后慢慢的将王珠抱住。
“九公主,当真谢谢你了。”
他嗓音之中带着淡淡的悲伤,流转一股子说不出的酸楚之意:“父亲和母亲,都不是不要我了,从今以后,我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除了九公主你,我再没别的什么人。”
王珠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晏修这样子说,很有些不知廉耻了。
他都将容秋娘和晏侯爷都弄死了,如今却说得万分委屈,很有些婊里婊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珠听着他的嗓音,竟然当真觉得心生酸楚。
那样子孤独寂寞的味道,竟让王珠的心里面涌起了一丝共鸣。
况且如今晏修衣衫之上沾满了鲜血,抱住了自己,却居然没什么暧昧绮丽的味道。
仿若为了索取什么温暖,所以紧紧的靠近了自己。
王珠一时之间,当真也是说不出话来。
略一犹豫,鬼使神差,王珠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晏修背脊两下。
她和这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少年是没什么未来的。
晏修有许多秘密,自己一点儿都是不知道,更何尝说到坦诚相待,自己也是全然做不到的。
如今这样子的依赖,沐浴在阳光之中,竟然有那么一种极强烈的于世不容的禁忌之感。
杀父弑母,毁了整个缙云侯府,若心中没有半分牵挂,倒是一桩十分十分幸运的事情。
王珠知晓自己这样子的想法也许十分冷血,可是此刻心中居然是当真浮起了这般念头。
明明对方,是个双手染血的恶魔,没有夏侯夕的温柔,也没有夏侯夕的前程。
与什么安稳、踏实之类的词语全然沾不上边。
却芳心可可,竟似心心念念的,再也都不能忘记了。
王珠却不觉想起,自己亲眼所见,容秋娘和晏修母慈子孝的场景。
晏修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脑袋埋在了王珠颈项之间。
那股子淡淡的甜香,发间的温柔气息,还有处子特有的甜美味道。这样子的甜美味道,让晏修流连忘返,为之沉醉。
还有,那青草之间,阳光的气息。
这样子的味道萦绕在晏修的肺腑,让晏修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也不觉添了几许的暖意。
真好,这样子的味道真好。
怀中温暖的躯体,却也是真好。
那种冷僵身躯传来的一股子活着的感觉,当真很好。
努力克制住自己,晏修方才慢慢的松开了手臂。
晏修面颊上浮起了懒洋洋的味道:“方才,夏侯夕跟你情意绵绵的说话儿,当真是无聊得紧。九公主,这位夕殿下容貌俊俏,又是那样子的完美,可是我却觉得,其实他隐隐有些不对。”
王珠面颊染上了红晕,轻啐了一口,却不以为意。
晏修眉头涌起了一缕奇异之色:“这位夕殿下,行事虽没什么破绽,可是也许这就是最大的不是了。九公主,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会有那么一丝瑕疵,绝不会十全十美。可是这位夕殿下,他不但脸蛋挑不出什么瑕疵,就是别的也是挑不出有什么不是。一件东西若是太完美了,必定是假的。”
他瞧着王珠脸颊,忽而笑了笑:“不过,九公主又不怎么在意他,提他也是没趣。”
晏修言下之意,好似王珠不在意夏侯夕,却倾心自己一般。
王珠听了,微微有些气恼。
其实她实在是想对晏修敬而远之,却总忍不住和他多说几句话儿。
可是重生之后的自己,是没有随心而行的资格。
王珠早就想好了,等到自己离开了兖州,自己对晏修那朦胧的情愫,也是会慢慢的消散。
她不挑晏修,也不会挑夏侯夕。就算如今夏侯夕说得深情款款,可这不过是因为夏侯夕困在大夏,所以不觉对自己生了几分感激之心。等到夏侯夕回到陈国,必定是会大权在握,见识多了,讨好的女子多了,心思自然也会不一样。
过了几年,也许夏侯夕心中还会有几许惆怅,可是终究谈不上刻骨铭心,非君不可。
王珠正想要和晏修说什么,却见晏修不觉笑了笑:“九公主,你嫁给我吧,若是不能,那我也不会如夏侯夕一样等你合离,我给你当男宠,你说好不好。”
王珠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听到晏修这样子说,一时也是瞠目结舌,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她想了想,方才对晏修说道:“以后我所觅的夫婿,那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说不上多爱,若是当真嫁了,既不会合离,也不会养什么面首。”
一个晏修,一个夏侯夕,他们说的话儿,简直是可笑之极。
夫妻之间,纵然是没什么情分,可是既已经缔结鸳盟,那就有一份责任和担当。
至于因为什么真爱,就理直气壮,弃了另外一个。这种事情,她倒是做不出来。
晏修和夏侯夕说得款款深情,那又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呢?
召之即来,又挥之即去。
这样子所谓的真爱,自己宁可不要。否则到时候,倒真没脸皮理直气壮了。
她王珠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算手段在别人眼中狠辣了一些,王珠也是理直气壮的。
自己的规矩,原本不必别的人认可。
如此婉拒,也是为了让晏修死心。
自己确实也是因为晏修而有些失态,可那又如何呢?他们两个人想法不一样,必定是不能长长久久了。
可是听到了王珠的婉拒,晏修却并无愠怒之色,反而不觉微微一笑。
“如今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穷人的男子,家里多收了两斗,还盼望能纳个小妾。九公主,如果你不爱自己的夫君,强要人家独宠一人,守身如玉,除了顾全自己颜面,其实又有什么趣味呢?你既然不喜欢他,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全没什么味道。既无情分,更没必要争宠。他三妻四妾,风流快活,你纳个男宠,各自快活,也不算对不起人家。倒是夕殿下,口口声声,要你休夫再嫁,这才是没道理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不对,休了妻子,再将宠妾扶正却于礼不合的。”
他不但这样子说了,还朝着王珠冉冉一笑,如春风和煦,美酒醉人:“九公主,你说我说的,究竟对还是不对。”
王珠顿时默然,若说晏修错了,似乎当真也是挑不出错。
她并不觉得男人为天,女子就低人一等。可晏修这样子的说法,明明是惊世骇俗,偏偏又是条理分明。不过晏修本来就是脸皮厚,而且舌灿莲花的人,杀人也好,背德也好,他总能说出非常非常正当的理由。
晏修瞧着王珠,他那一双眸子,似乎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碧色,仿若是上等翠色。
“九公主,夏侯夕让你三日之后,再做答复。而我也与你相约,三日之后,子时三刻之前。我会在城南的琼花林中,一直等着你的,无论如何,也是一直等着你。若是你不来,那就,就再也见不着了。”
王珠听了,不觉微微有些错愕了。
不过眼前的晏修身上,似乎本来就有许多的秘密。他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迷雾,永远也是瞧不清楚。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纨绔子弟,就消失于大夏,也是没多少人留意了。
如今晏修的父母已经是死了,缙云侯府也是没有在兖州。若是此时此刻,晏修有想离去,那也是一桩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瞧来说什么以后都见不到了,并不是什么骗人的话。
就算王珠打定了主意,以后离开兖州,慢慢的将晏修忘记了。然而此时此刻,王珠的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升起了一股子异样之情了。
她竟似有些舍不得。
晏修笑了笑,轻轻的将面纱缠在了面颊之上,白绢覆面,他容色又有些朦胧了。
王珠只觉得晏修是一个谜团,前世的他并没有出现在自己人生之中。所以就算是重生了一次,王珠也是不知道晏修的命运。
他就好像是自己面前的河流,如此轻轻的流淌,却也是不知晓流向何方了。
如果自己只是站在了水边,就会失去眼前这个男子了。
晏修折身离开,可他走了几步路,却也是不觉又转过身,伸手死死的捏住了王珠的手掌了。
“便是你不喜欢我,也过来一下,与我说说话儿,就当是,就当是告别了。我就是离开兖州,也是想要见你一面。”
他手掌捏得很紧,紧得让王珠隐隐有些发疼了。
王珠的心脏,蓦然微微发紧。
旋即晏修方才松开了手,扬长而去。
躲在暗处的红娇眼见晏修离去,自然也是悄悄跟上。
她原本是碧灵宫的下属,如今又打了静怡公主,自然也是不能明目张胆留在王珠身边了。如今,也是红娇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只不过听到了王珠和晏修的话儿,这位阅遍红尘的风尘之中,那双妩媚的眸子之中却忽而添了点点的沧桑之色。
黑灵悄然跟在了晏修的身边,却也是不以为然。
碧灵宫的玄心诀,是一部非常神奇的功法,如果不是有追逐继承人的资格,是没福气修炼的。可是这门厉害的功夫,偏偏又是十分可怕。
历代碧灵宫宫主,纵然是惊才绝艳,因为这套功法,因此精神分裂,并且因此疯狂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前一刻情意绵绵,下一刻狠下杀手的。
或者是山盟海誓,转眼又忘得干干净净的。
如今晏修对这位九公主如此执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然而历代碧灵宫宫主对这套功法趋之若鹜,却是因为纵然疯了,那疯了的人仍然是聪明绝顶,武功惊世骇俗。
如此力量,又有几个人舍得放弃了。
也许王珠得到了晏修的喜欢,非但不是什么恩惠,反而是一场劫数。那位大夏的九公主,甚至连晏修的样儿,都是没曾真正的见到过。
留在原地的王珠轻轻的抿紧了唇瓣,却也是说不出话来。
原本她觉得,许多事情已经是轻轻瞧淡了,离开了兖州,这莫名的情愫也是会慢慢的淡去。也许许久许久以后,等自己成婚,生儿育女,白发苍苍瞧着自己孙儿时候,会回想起自己所动心的这个神秘又聪明的少年。可是如今,自己心口居然隐隐有些了寂寞之意了。
正自这个时候,墨柔匆匆而来,却也是不觉添了几分忧愁之色。
“九公主,那江采虽已受伤,可是如今却也是已经醒过来。”
若是旁人,墨柔也许会悉心照顾,可是江采却有些让墨柔难以接受。
江余如此陷害她的干姐姐,自己就是为了报仇方才活到了如今。可是却没想到,江采居然救下了陈后,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王珠的目光,不觉落在了墨柔的面颊之上:“在你瞧来,江采的伤势是否严重。”
她这样子问什么意思,墨柔心中也是十分清楚。
就算江采舍身救了陈后,可王珠却也是担心,这不过是一桩苦肉计,故意博人的同情罢了。
墨柔虽不愿意,却也是不得不说道:“她虽醒过来,却也是伤得极重。若不是要好生调理,指不定就会死了。”
王珠目光涟涟:“你好生照顾她吧,别的什么,也不必担心。”
墨柔先是一愕,随即却也是不觉放下心来。
若是这个江采当真有心算计什么,相信也是瞒不过九公主的一双眼睛。这一点,墨柔倒是颇有信心的。不知不觉,墨柔已经是对王珠产生了信任之情,不觉相信这个九公主的能耐。
正自此刻,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却也是对王珠低语几句。
王珠听见了,忽而冷冷一笑,眼中似乎流转了凌厉的光彩,却并无半点同情和怜悯。
那侍卫在她的耳边低语,是告诉王珠,昨天夜里,这位贺兰知府已经是不幸身亡了。
这件事情,当然是王珠嘱咐做的。
该除掉的人,王珠下手时候,也是绝不会手下容情。
贺兰知是兖州知府,是官身,更可以上折子。等到兖州风平浪静,他可以无视王珠力挽狂澜,反而会哭诉自己是多么的委屈。九公主张扬跋扈几个字,王珠不想听到,更不想此事成为攻击自己皇兄的把柄。
贺兰知并非京脉,是靠兖州陈家的扶持,到了这个位置。除掉贺兰知,其实影响不到京城。况且这些事情,大可以推脱到前朝余孽的身上。
这一次这些前朝余孽的俘虏,足以证明,他们在兖州作乱,并且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此刻,兖州方才恢复了平静,一辆马车却也是匆匆离去。
谢玄朗离去之时,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风光,反而急匆匆如惊弓之鸟。
白薇薇心神不宁,心中却也是不是滋味。
原本谢玄朗那些侍卫被王珠扣住,白薇薇故作惶急,其实心里面却盼望他们死了。
若是死了,自己当众被剥掉衣衫的羞耻之事,那也是不会被人揭发出来。
却也是没曾想到,王珠不但没有杀了这些贱人,反而将他们都放了回来。
一想到了这儿,白薇薇顿时觉得苦恼起来了。
自己在谢家的根基未深,能动的手腕也是有限。既是如此,杀人灭口之事,做起来也是有那么一些难度的。
若不是晏修那个疯子,自己这种难堪的姿态,又怎么会落在了别的人眼中?
一想到了这儿,白薇薇心中自然是气苦。
而且晏修既然是心悦王珠,白薇薇自然是将这笔账记在了王珠的身上了。
白薇薇如今偎依在谢玄朗怀中,却也是娇柔的说道:“夫君,这一次九妹妹行事,实在是有些可恶了。她从前就算待我不好,那也罢了,我也是不与她计较。可这一次,她得罪了兖州的权贵,张扬跋扈,居然还如此羞辱于你。这口气,又怎么能咽下去?”
说到了此处,白薇薇的目光轻轻的闪动:“你瞧要不要,和兖州本地世族一起上折子,说她的不是。”
谢玄朗轻轻的抚摸白薇薇的发丝,白薇薇处处为了他着想,他自然也是心中舒服。
他却不觉叹息了一声:“薇娘,你原本不知晓,如今我们既然要离开兖州,无妨告诉你,贺兰知已经是死了。而且我,也实在是不想趟这个浑水。”
白薇薇顿时啊了一声,贺兰知好歹是个知府,居然就这样子没了?
谢玄朗忍气吞声,必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过白薇薇善解人意,倒也是没有追问。
而谢玄朗却想了许多,越觉得王珠心机深沉。那时王珠在郴州仪容不整,自己还暗自嘲笑,可是纵然王珠焦虑时候,却也是早有心计。
王珠废了李从灵,是毁了李从灵的脸蛋,而并不是奏请朝廷。
李从灵被捉住把柄,自然会自己寻个借口辞官。
可朝中谁不知晓,李从灵是自己举荐,谢家扶持,方才有如此官职。如今勾结皇子,盗卖军粮,害死流民,一桩桩罪状都可以扣在谢家身上。若是王珠乐意,连勾结前朝余孽罪名的帽子也是会扣下来。
如今王珠没将李从灵之事奏请朝廷,是放了谢家一马。
换而言之,兖州之事,谢玄朗必定是要闭嘴不言。
就算是受了些委屈,也只能是生生咽下去,而不能说什么。
谢玄朗虽有这个城府,心中却也是一阵子的窝火。
白薇薇如此体贴,没有追问原因,也是让谢玄朗觉得熨帖。
“现在贺兰知死了,自然是任由王珠自己言语。说什么贺兰知死了,她才迫不得已,出面处置。事宜从权而已,而不是她这个公主干政。”
如今谢玄朗只觉得王珠危险,却已经是没什么情意了。
白薇薇心中恨透了王珠,心里面却也是不甘愿:“可是若是如此,莫非这桩事情,就这样子罢手不成?难道就任由九妹妹跋扈弄权,颠倒黑白?兖州本地,莫非个个都能不说话?”
如今白薇薇这样子的言语,自然也是再瞧不出半点的姐妹情深了。
不过谢玄朗并不觉得白薇薇虚伪,反而觉得如今白薇薇没有从前那么傻了,想来也是识破了王珠真面目的缘故。
就如自己这样子,识破了王珠的真面目,就不觉得对王珠有什么兴致了。
“九公主当真是深谋远虑,如今萧家没了,周家也没了。其余寻常富贵人家,只求能安然无事,未必会因为想要出一口气,就和九公主作对。而在我瞧来,如今还有胆子和九公主为难的,应该也只有陈家。”
白薇薇顿时有了兴致,在她想来,陈家是陈后的母族,就算被王珠得罪狠了,也许还是会顾忌一二,忍下这口气。可是谢玄朗却断然,陈家会和王珠作对。
随即谢玄朗却不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可惜区区陈家,想来也不是王珠的对手。咱们留在了兖州,也是没有什么趣味。”
说到底,谢玄朗仍然是将白薇薇视为柔弱的花瓶。白薇薇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反而喜欢将心思放在男子身上。她见识有限,谢玄朗也许会借助她一些小聪明,却不会有耐心和白薇薇剖析局势。
不过就算白薇薇蠢笨了一些,在谢玄朗瞧来,也是颇为可爱了。
这女人就不应当有那么多心思,清清纯纯的,方才是可爱得很。
谢玄朗如今离开了兖州,虽然是脑子清楚,可是却也是掩不住肚子里的抑郁之意了。
如今白薇薇在他怀中,这让谢玄朗的身子顿时涌起了一股子的燥热。
他蓦然是覆身向前,狠狠吻住了白薇薇的柔弱如花瓣一样的唇瓣。
虽然是在马车之上,可是谢玄朗仍然是兴致不见,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如今他心情郁郁,自然是需要发泄一番。
白薇薇素来在他面前一派柔婉姿态,如今谢玄朗索欢,白薇薇自然不会有反对的意思。
两个人在马车之中胡天胡地,顿时也是有一些声音传到了外边来了。
侯府一些侍卫听到了,面颊之上顿时流转了些古怪之色。
见识了白薇薇被剥掉了衣衫,当众被羞辱的样子,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声音,他们眼前自然也是浮起了这一幕。
谢玄朗心高气傲,他们这些下人也是知晓的。不过如今,那些见过白薇薇身子的侍卫,竟然隐隐有些优越感。心高气傲的小侯爷,那也是不过如此了。
陈家,许氏容色苍白,虽涂抹了脂粉,却掩不住面上的憔悴之色。
一旁的丫鬟碧桃,却也是不觉柔语劝慰:“夫人也不必太费心了,老爷如今虽然宠爱那个狐媚,可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她不过是个妾罢了,老爷心中郁郁,所以拿她打发时间,却也是不见得会当真上心。说来说去,不过是用这个妾和夫人置气。这个时候,夫人若是意气消沉,容貌憔悴,老爷见了更是不喜,岂不是便宜了那狐媚子?”
许氏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道理,我又如何不懂呢?若非那个逆女,又何至于如此地步?”
昨日骚乱之后,原本被王珠软禁的兖州权贵,如今也是都被放了出来了。
王珠命下人赔罪,只说事出突然,并非本意。只听说兖州有些前朝余孽作祟,为了安全,方才将人聚在一处。为防走漏了风声,故而才假意如此,并不是当真掳人勒索。
她虽给了个台阶下,可是谁也没将王珠的话儿当真。
陈丰回来之后,更是气极了。
当初他要离去,却被拦住,不但如此,手臂上还被割了一刀。
如此羞辱,陈丰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原本许氏听说夫君回来了,也是极为欢喜雀跃的。却也是没想到,陈丰回来之中,因为陈蕊而迁怒许氏。他不但没有宽慰担惊受怕的许氏,反而冷脸以待,却去了小妾玉娆的房中。
从前陈丰虽然性好美色,却也是没失了许氏正妻的体面。
许氏不但行事妥帖,更为陈丰生下一儿一女,也是有些功劳。
岂料如今陈蕊忤逆,反而让她在陈家不知如何自处了。
碧桃是许氏的心腹,如今细细的拿捏许氏的肩膀,不觉说道:“如今夫人要费的心思,应当是在老爷身上,至于这个玉娆,却也是不必理会。等到夫人笼络住了老爷,区区一个出身卑微的美妾,收拾起来岂不是十分的简单?”
这些话儿,就是碧桃不说,许氏心里也是明白。
碧桃见许氏打起了精神,心中也是欢喜,也为许氏梳理了个富贵了些的发髻,再将那脂粉抹得浓了些。
许氏命小厨房准备了人参粥,几碟精细的小菜,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就一并送过去。
方才到了小院里面,许氏就听到了玉娆娇嫩的笑声,不觉心中恼怒。
玉娆正陪着陈丰,她身材丰盈,肌肤娇嫩,又正是青春年华,十分美貌可人。她心中十分得意,见到了许氏,顿时也是懒洋洋的起身行礼,却没什么精神的样儿。
许氏虽知自己身为正妻,原本不应当和一个妾室计较美貌,可是心中却不觉含酸。
玉娆是新来陈家,既没有生儿育女的功劳,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可是她的青春年少,却是自己已经失去,再也是没有的东西。
从前许氏也曾有过这样子酸涩,可是却也是没有这一次这样子的强烈。
想到了这儿,许氏不觉流露出关切之色:“老爷,这些日子,你也是受苦了。妾身为你准备了些滋补的膳食,只盼你能好些。”
陈丰却搂住了玉娆,有些讽刺的说道:“夫人这话,可就严重了。瞧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几时将我放在心上。况且你若当真在意,为何竟生出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女儿。”
许氏心中实在委屈,知晓陈丰不过是迁怒。可是纵然是迁怒,自己也只能忍耐。
玉娆入府没有多久,实在也是不知道这个正房夫人的厉害。此刻眼见陈丰拿许氏做筏子,心中也是十分得意。
她趁机说道:“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还是别要打搅老爷休息。我自会亲自下厨,为老爷做些可口的小菜。”
许氏眼见这个妾室居然如此不知道分寸,心中顿时也是充满了恼怒。
只不过如今陈丰对她颇有些心结,此刻也只要忍耐。
就在此刻,却也是听着一声轻轻的咳嗽,两名小婢扶着陈老太君过来。
不止许氏惊讶,匆匆请安,就是陈丰也是不觉站起来了。
陈老太君在陈家颇有威望,如今身子虽有些不好了,却也是仍然精神矍铄。
她走到了玉娆面前,不待玉娆说话儿,就一巴掌打过了。
玉娆面颊微热,一双眼睛里隐隐有些泪水流转,显得十分委屈。
若是男子瞧了,难免会心生怜惜。
可是陈老太君却不为所动:“如此不分尊卑,岂是陈家家风,你先退下吧。”
玉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望向了陈丰,陈丰却没有为她说话儿。
玉娆无奈,却也是只得离去,心中颇为委屈。
许氏瞧在眼里,心中却也是颇为解气。
这个妾室,不分尊贵,竟然是这样子的猖狂,实在也是可笑得很。
自己有婆母撑腰,就是陈丰也是要退让三分,主母的地位又岂是区区妾室能撼动的。
陈老太君将许氏的反应都是尽收眼底,对于许氏的反应也是颇为满意。
她就是靠着这些手段,让陈家的女眷,都是对他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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