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各种各样探寻的目光,林墨初却也是浑然不觉的样儿。
他轻轻含笑,含情脉脉的看着王珠。
正因为这样子的眸光,却也是未免让人有些误会。
芳云姑姑面颊之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笑容却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李如拂是让她事事听从王珠,可是这位九公主也是不必将男宠也一并带上吧。
可是说到跟王珠争辩,芳云姑姑却也是自认无此本事。
无论如何,此事却也是还容太后处置。
便算王珠是匹烈马,相信李如拂必定也能够驯服。
队伍缓缓的行驶,阿珊却也是不觉凑过去,在芳云姑姑耳边低语。
“姑姑,想不到这位林公子也要一道,这九公主胆子也是未免太大了些吧。”
芳云姑姑心中虽然苦恼,却也是不觉安抚这小丫头:“这不过是流言蜚语,九公主既然肯带着这位林公子一道,足可以证明风光霁月,清清白白。想来她过于出挑,招人嫉恨,所以才有这些闲言碎语。”
王珠就算与这位林墨初私通,料来也是会避人耳目。
她们这些宫婢,安分守己,少招惹是非才是。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马车之中王珠轻轻招手,却也是毫无避忌,招了林墨初上去。
阿珊不觉呐呐:“姑姑,这又是为何?”
芳云姑姑也一时无话,王珠遣散了身边侍候的丫头,反而和林墨初独处。
也许王珠当真离不得这个男宠,所以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都是十分风流放肆。这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
她便不欲计较,话儿也圆不过来。
芳云姑姑不觉呵斥:“给我住口,太后既然要礼遇于她,你我断无可议论的余地。”
她性子素来是十分温婉,待这些小宫女也很和气。
如今忽而疾言厉色,阿珊也是说不出话来。
马车之中,林墨初和王珠独处。
王珠一双眸子光华流转,落在了林墨初的身上。
五载光阴,也让林墨初宛如冠玉一般的肌肤化为了健康的小麦色。
伴随王珠直接打量的目光,马车之中似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暧昧。
然而林墨初却无半点绮丽之心。
他知晓自己容貌不错,也颇具吸引力。可那皮相的诱惑力也许对许多女子有用,这其中却绝不包括王珠。
这位九公主也许有美丽的外表,女子的姿态,可是一颗心却是钢铁筑成。
当然唯独这宛如磐石的坚毅,方才是林墨初看重王珠最重要的原因。
这世间女子的智谋,也许未必输给男儿。可不是缺乏勇气,就是耽于情爱,凡此种种,导致女子成就总难比得上男人。
王珠却是那种战胜了女子软弱的女人。
林墨初缓缓的展开了扇子,轻轻遮挡住面容,只露出了那么一双灼灼发光的眸子。
流光溢彩,如珠如玉。
“九公主这样子瞧着我,可是有些话儿要跟我说。”
王珠言语却也是很温和,她把玩自己手指上镶嵌了宝石珠玉的指甲套儿,轻柔的叹了口气:“阿初,想不到中辰的太后对我如此笼络,当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只不过中辰皇朝风云诡谲,我心里面却也颇多担切。阿初,不知你在中辰皇朝,有什么人脉,有什么相识?”
林墨初眼观鼻,鼻观心,心忖王珠此语可是有意试探。
他凝神回答:“墨初身为低微,原本想要结交崔家,却也是没有这个本事。不过这一次,随着九公主前去,我必定是刻意为九公主留意一二。”
王珠嗤笑:“阿初既然是对中辰皇朝并不熟悉,何必为难自己。你素来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既是如此,东海还需得你为多一番打理。我瞧你送我一程,也是不必陪着我前去,还是留在这儿才是。”
林墨初一双眸子微凝,身子却也是微微一僵。
留在东海,东海虽然是十分富庶,可是就算尽收囊中,这偏安一隅,却绝不是林墨初之志。
况且自己可不顺碧灵宫之意,也绝不能如王珠一样子得意。
林墨初慢慢的将扇儿给折起来,容色微微一僵,却也是垂眉顺目。
“是墨初不好,只不过我也是为了九公主好。我一心一意,也是为了公主好。公主这样子的品貌,屈于东海,岂不是十分可惜。”
他不觉轻轻的跪在了地上,闭上眼睛。
林墨初眼波流转间,顿时平添了几许柔顺,显得温柔体贴,一心一意。
王珠若不想答应李如拂,早就断然拒绝。以这个九公主的性子,就算对方是大夏的太后,必定也是不假辞色,说不定还会摆起脸色。
不过林墨初猜测王珠必定也是深具野心,不会放过这往上爬的机会。
既然是如此,自己虽然有意算计,王珠也是乐见其成,他的罪过也不算很大。
可居于上位者,必定不怎么喜欢下属为了自己的利益暗中算计。虽无大过,小小的苦头还是要吃的。
王珠前去中辰,必定需要自己一旁相助,估计今日就是敲打自己一二。
林墨初盘算下来,虽然不会重罚,今日自己大约也非得要吃几鞭子吧。
王珠却没有动粗,反而扶起了林墨初:“阿初,你既然是一心为了我好,我又怎会责罚于你。”
言下之意,竟然是轻轻饶了林墨初这件事情。
便是林墨初,也是微微有些讶然,这可当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甚至升起一缕九公主对自己似乎还不错的感觉。
耳边,却听到王珠含笑:“李如拂在信中许诺,说为我除掉太子哥哥,奉我为大夏女皇。这难道也是你的心思?”
林墨初可绝不会像李如拂那般,他忽而微微一笑:“李太后将公主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却也是她之疏忽愚蠢。九公主与太子殿下兄妹情深,又怎会相争。九公主要争的地方,可是那中辰皇朝!这样子一来,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王珠似乎接受了林墨初的解释,然而林墨初还是无法猜测这个九公主如今心中所思。
他不觉暗暗叹了口气,九公主喜怒不形于色,绝不会轻易的真正动怒。
正因为这样子,自己永远也是猜测不到王珠的心思。
如此行驶几日,王珠派去沿途探路的探子回禀,有一支队伍靠近,动态不明。
过了阵子,却又有侍卫前来。原来对方竟然是太子府的侍卫,太子王曦也是匆匆从京城赶过来。
王珠先是微微有些讶然,然而内心之中居然是并没有多奇怪。
她命下人退下,独自和王曦见面。
这一次王曦是与姜翠影一并前来的,两个人成婚两载,并且孕育了一子。
谁都知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笃,情意交好。
自从五年前姜皓被云暖阳斩杀于东海之后,姜重也彻底死心。如今得宠的是姜家的庶出儿子姜麟,并且由着方姨娘主持中馈。
小云氏自从失了夫君,精神头一直不好,据说这几年早就深居简出,不怎么理会姜家的事情了。
至于大云氏,她亲儿子没有了,心痛如绞。又因为姜重开始栽培庶出儿子,偏宠姨娘,那一年生了一场病,顿时就没了。
姜重也一心一意结交太子,姜翠影守孝期满,也与王曦成婚,日子自然是美满。
王珠先瞧着了姜翠影,五年不见,当年那个怯弱的女孩子也是多了几分雍容与贵气,让她容貌也是明艳高贵了不少。
王珠心中忽而有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如今顺风顺水,姜翠影自然能幸福开心。若再遇到什么十分难解的挫折,姜翠影又会如何呢?
不过如今,王珠已经学会放开这桩事情了。未来的日子,是姜翠影自己的,也是属于王曦的。她虽然十分心疼哥哥,却也是不会固执得什么都要尽善尽美了。
而姜翠影的怀中,有着一个粉琢玉雕的糯米团子,正是王曦的儿子王渊儿。
他眉宇清秀,白白胖胖的,母亲在他的额头之上点了一处红点。而在孩子的领口,却也是戴着一枚纯金打造镶嵌美玉的项圈。
最后,王珠目光落在了王曦的身上。
五年不见了,王曦的风韵变得越发的成熟了。他目光朗朗,灼灼生辉,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挺秀与沉稳之气。
当年挺拔的少年,如今已经是有些沉稳的青年气概。
王珠的眼眶却也是忽而微微有些发热。
这个样子的大哥,自己前世并没什么机会瞧见。
王曦前世也是这样子的出色,这样子的善良,可是他在最善良的时候,却也是被人用污秽不堪的手段生生毁掉了。
就好似池塘之中的白莲花,原本亭亭玉立的,却是被人狠狠的撕碎,扔到了污泥之中。
他们就在这亭中叙旧,王曦更早准备好了热茶、点心。
王珠留意到这几般点心都是自己喜爱之物,却也是顿时不由得心中酸楚。
她再按捺不住,低声细语:“太子哥哥,都是我不好,整整五年了,你都是未见回来。连你大婚,我都只送上一份贺礼,而并没有亲自道贺。”
王曦却摇摇头:“小九,你不回京城,这是对的。父皇生性多疑,更何况他如今宠爱宇文贵妃,时时拿你在东海之事加以攻击。虽然因为你是女儿身,我和母后又诸多宽解,父皇不至于如何。可一旦你回到京城,父皇必定再不会允你离去了。”
说到了这儿,王曦嗓音渐渐小了许多:“不错,你回到京城,也没什么不好。照样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是小九,你并非寻常女子。你就好似是一只凤凰,终究是要飞翔在天上,自由自在的,无忧无虑。我总觉得,将你困在京城,你是不会高兴快活的。这一点,母后何尝不知晓。她总是说,和你在兖州的日子虽然是十分艰难,可是她的小九却是神采飞扬,比人在宫中更加出彩出色。”
王珠也是唏嘘不已:“我人在东海,也听说过这位宇文贵妃,她年纪尚轻,却容貌美丽。短短几年,便是飞上了枝头,迅速升为贵妃。父皇对她也颇为迷恋,可谓是千依百顺。太子哥哥,我的事情,不会是让你们十分为难吧。”
王曦容色微微有些复杂,却也是不觉细细低语:“小九放心,她虽得新宠,根基不稳,我和母后也能应付得来。再者,纵容不会是这位宇文贵妃,还会是别的什么女子得宠的。父皇,父皇他笃信权术,总要来个平衡之策。我虽然一向乖顺,他也不会当真对我放心。容太后已除,许妃不成气候。好似宇文贵妃这样子可以应付的存在,实则对我们是有些好处的。留下她,父皇反而能放心一二。”
当年东海云家发生了变故,王嫣情郎和夫婿都死了,顿时惊惧交加。
她生了一场大病,闹着回京城。只不过夏熙帝已经对这个女儿十分厌弃,回去之后就被逼剪了头发,做了姑子。
许妃大势已去,彻底失宠,连带着儿子王麟一块儿不被待见。
这后宫之中,陈后一人独大,太子位置也是越发稳固。
正因为如此,以夏熙帝的心性,是必定不肯罢休。
说到底,夏熙帝正值盛年,是并不想从皇帝的位置之上退下来。而王曦已经是个年轻、成熟的储君了。
当皇帝的没必要出面和儿子斗,于是后宫之中又多了一位宇文贵妃。
而王曦,实则也是十分明白这一点。
王珠心忖,太子哥哥果真成熟许多了,眸光也通透,更了解父皇。
事实上,这些年从王珠所收集的消息看来,王曦确实也是应付有余。
王曦是个性子宽厚,甚至不够决绝的人,可并不代表他没有心机,不懂谋略。
占据在太子之位,只有善于谋算,才对得起母后,对得起那些跟随他的人。
王珠不觉感慨:“太子哥哥这样子想,那我就放心了。”
王曦却瞧着王珠,眉头轻皱:“可我却不放心,小九,这一次我匆匆而来,只想要阻止你去中辰皇朝。为什么每次你都是这样子,上一次你嫁去云家,这一次又入中辰皇宫。你都从来没有和我与母后商量过,总是匆匆下了决断。等到中辰的国书,送到了父皇跟前,我方才知晓这桩事情。”
王珠心尖有愧,转移话题:“父皇,他必定还是允了这桩事情吧。”
这对于夏熙帝而言,是一举两得事情。
不但王珠可以离开东海,而且他相信王珠能从中辰皇朝得到许多好处。
王曦却面有忧色:“可是我和母后,都是不想让你去。小九,你推脱说自己病了,就此修养。如今中辰皇朝内斗不休,难道还有精力出兵大夏?你是太后李如拂召唤,可我瞧来,那位中辰的摄政王更加厉害,绝不能为之相斗。否则,小九会吃亏的。”
王珠眼底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几许狡黠:“既然大哥更看好摄政王,我便改而投靠端木紫麟。到时候,替这位摄政王做太后身边暗线如何。”
王曦没好气,伸出手指头轻轻的在王珠额头上一点:“我正正经经的和你说话儿,你可别这样子不正经的应付我。”
王珠心尖儿微微颤,看着眼前的王曦。
王曦的容貌温润,却也是掩不住眉宇之间的急切。他如今衣衫光鲜,却难掩风尘仆仆之色。足见一路前来,也很是辛苦。
王珠只轻轻的说道:“太子哥哥,我不会有事的。我虽然是你的小妹妹,可是可别瞧轻了我。你不需要小妹妹的提点,可你的小妹妹,那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我去中辰皇朝,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理由。太子哥哥,我从来不会骗你,这个理由,却也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无需担心。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有事的,这也不骗你。”
王曦身躯巨震,不觉盯住了眼前的容颜。
这就是自己的小妹妹,他只看着王珠目光,就知晓王珠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了。
他手掌按在了王珠的手掌上,慢慢的捏紧了王珠的手,颤声说道:“小九,很小,很小的时候,你年纪虽然很小,可是却也是最爱捏着我的衣服角,缠着要我陪着你玩。你还记得吗?记得吗?”
王珠感受到了手背传来的温热,前世那些模糊的幽远的,属于小时候的记忆,却也是一点一滴的,慢慢的回到了自己心头。
那时候,自己还那么小,有那么多的哥哥,她一个都没有去找,却总是缠着太子哥哥。
只因为她知道,太子哥哥是最温柔宠溺的哥哥。
他真的很疼很疼自己。
自己的内心早就升起了寒冰,可王曦这个哥哥,却也是能触动自己内心一抹温柔。
王珠眼眶发酸,泪水渐渐的滑出了眼睛:“我记得的,太子哥哥,我什么都记得。这些事情,我这辈子都是不会忘记的。”
王曦有些艰涩的说道:“我多么希望,你还像从前那样子,扯住我的衣服角,让我保护你,哄着你开心。可是一块糕点,一份蜜饯,一件玩具,已经不能够让我的妹妹欢喜了。”
王珠抬起头来:“大哥给我的东西,别的什么人都不能够代替的。如今妹妹要走了,太子哥哥也是要保重。”
她慢慢的抽回了手,轻轻的擦去了面颊之上的泪水。
一双眸子,又流转了灼灼的坚决之色。
王曦瞧出王珠去意已决,却不再提别的话儿了,也不想削了王珠锐气。
既然王珠当真是要一脚踏入这个泥潭之中,那自己的妹妹,就如此一直锋锐下去。
只不过临走之前,王曦却也是轻轻的伸出手,将王珠揽入了怀中。
过了会儿,方才轻轻的松开手。
兄妹两个人,一时无话。
王珠不忍瞧见离别,只缓缓的坐下来,轻品茶水。
随即王珠听到了轻柔的足步声,却是姜翠影去而复还。
“九公主,当年匆匆一别,我竟然来不及和你说声谢谢。”
姜翠影面颊红了红,手中扯着帕儿,搅得死死的。
王珠叹了口气:“这也不算什么。”
前世自己和姜翠影是极好的手帕交,可是这一世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姜翠影寻她说话,王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过了阵子,姜翠影才慢慢的说道:“你和太子说话,我也插不上嘴。我才智不足,不过会加倍对殿下好的。九公主,没有什么会比殿下更重要了,没有谁。”
王珠淡淡的说道:“翠影,你说过的话,可是要记在心上。”
姜翠影叹了口气,却也是轻轻的福了福。
王珠又唤住了姜翠影:“第一次见渊儿,我这个做姑姑的,总该送渊儿一件礼物。”
说到了这儿,王珠轻轻的拔下了一枚发钗。
“以后渊儿长大了,若有什么事儿,拿这枚发钗,我虽不见得一定会为他办到,不过却也是会尽力而为。”
姜翠影轻轻抚摸这枚发钗,忽而笑了笑:“这枚发钗,乃是渊儿的,我这个母亲,会好好为他珍藏的。”
马车滚滚前行,王珠人在马车之中,却也是不觉轻轻抚摸自己手掌。
似乎还有王曦手掌之上带着的淡淡的温热之意了。
旋即,王珠轻轻放下了袖儿,遮住了自己白玉也似的手掌。
随即王珠一双眸子流转了淡淡的冷意,言语却也是有些讽刺:“谢家还当真会折腾。”
林墨初在一边说道:“不错,谢家确实其心不死,并且人脉广博。那宇文贵妃,实则便是谢家安排。不过这些年来,谢家没少闹妖蛾子,并且挑了不少人选插入宫中。唯独这个宇文贵妃,是九公主默许上位,安插在后宫。甚至,还几次助力,让她成为贵妃娘娘。相信便是谢家,也没想到宇文家那个丫头能成为贵妃吧。”
王珠手指儿轻轻的挑着,却也是笑得甜丝丝的:“正如大哥所说,父皇多疑,若皇后一脉独大,这就好似院子里唯一的花儿,是那么的扎眼,那么的让父皇不舒服。总要有别的花儿遮掩,让最美丽的花隐藏在花园之中,再也是不起眼。”
更何况,一个谢家安排,处心积虑的女子,她所有的底蕴是尽数被王珠拿捏在了手中。
若王珠不想要玩儿了,将那宇文贵妃狠狠的踩在足下,却也是根本不算什么。
林墨初垂头:“更何况,这丫头升迁太快,也是有了别的心思。从前她需要得到了谢家的帮衬,步步高升。可是当她成为了贵妃,必定是不再想要被谢家掣肘。便算谢家不满,也绝不能道出他们家和宇文贵妃的关系。不然,却也是反而会被陛下所嫉。”
甚至于宇文贵妃本身,也是会打压谢家送上来的其他人。
只因为,那些人会分薄谢家对她关注,也会分薄了夏熙帝对她的关注。
与其死死防守,却也是不如借力打力。
王珠深知夏熙帝的性情,虽然远在东海,可是京城的局势尽数都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林墨初默默在想,不错,自己是想要攀附一个人。
而王珠这样子聪慧的人,方才是自己值得攀附的对象。
经历崔家之事,林墨初觉得身份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主子的智谋和眼界。
王珠让林墨初十分满意。
唯独拥有内慧,方才能爬得更远。
不过林墨初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好奴才,更不是只好狗。
宇文贵妃如今最着急的,却也是想要生下一儿半女。
若有了儿女傍身,那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夏熙帝正是盛年,等到夏熙帝老了,最小的儿子必定会最得宠。
说不准,陛下也是会改变心意。
她听信民间的巫医,让夏熙帝服用一些药水。这样子一来,自己便是能生儿子。
而这个巫医,就是林墨初所安排的。
那些药水,不会让宇文贵妃生儿子,却会让夏熙帝慢性中毒。
夏熙帝诡谲多疑,又生性凉薄。若是王珠在中辰有什么事情,夏熙帝权衡之下,绝不会全心全意帮助王珠。若是情势危急,舍弃王珠也说不定。
相反太子王曦,却是个性情中人。
大夏虽然国力远远不如中辰,可是若有一个态度十分坚决的一国之君支持王珠,王珠也会有个退路。
如今林墨初好奇的则是,王珠对自己所作所为究竟知晓还是不知晓。
这些事情,他自然是竭尽全力的瞒住了王珠。
可是王珠究竟知晓还是不知晓,林墨初就不知晓了。
也许王珠知道自己中辰皇朝勾搭之事,是因为碧灵宫的指点。也许王珠对林墨初所作所为,早就是烂熟于心。
也许,九公主也是想要弄死亲爹,那也说不定。
谁让王珠天生就是个毒种呢。
林墨初垂下头,一双眸光涟涟,却也是越发深邃。
几日之后,马车终于缓缓行驶到了大夏边境幽州。
此处是陈国和大夏交界之处,更是北漠草原延展入两国境内的一部分。
故而此处,胡人颇多,来来往往的,十分热闹。
百年之前,大夏在此处开辟城池,遥遥呼应大夏在北漠的些许领土。
裴家权势大时,幽州也是并入了北漠兵府的管束之中。
如今裴家势力四分五裂,此处又由朝廷打理。
幽州如今的太守蓝登,是朝廷所命,夏熙帝的心腹。
如今蓝太守听闻王珠前来,更是早早的命人来迎接。
王珠令蓝太守不可招摇,却也是匆匆进城。
只不过方才踏出了城中,便是听到了一阵子的喧闹之声。
两支队伍冲撞,却也是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便是守城的军队到来,却也是仍然不知丝毫的收敛。
王珠眸光灼灼,流转了几许的深邃。
其中一支队伍的首领,竟然是个十分凶悍的女子:“我等官兵,却也是为了大夏安宁,来往货物,均是要收取火耗。有人运输贵重之物,却也是居然都不知孝敬,我瞧竟然是未将咱们北漠兵府放在心上。”
说到了这儿,她拉弓上箭,咚的一箭射过去。
箱子之上绳索断开,却也是箱子打开。
里面盛满了美玉,果真是珍贵非常。
围观之人,也是瞧得眼前一亮。
北漠军所取的火耗,均是从货物价值之上克扣。
这样子珍贵的货物,所收取的火耗必定不少。
难怪对方纠缠不休。
那女子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恶狠狠的目光顿时瞪了过去。
那样子的目光,好似什么母狼。
那种凶狠的目光,好似什么凶兽,实在是令人不由得觉得十分可怕。
可是被那女子盯住的侍卫统领,却也是不慌不忙。
“北漠军只是大夏军队,而根本没有收取税金的资格。更何况,从前朝廷并不支付北漠军费,故而也是任由军队收取火耗。这虽然并不合理,却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如今,伴随九公主从东海赚取财帛,并且给北漠军支付军费。所谓的火耗,更是毫不合乎情理。”
那女子听罢,眼中流转了凶狠之意。
不错,是王珠,就是王珠!
她收买人心,断了火耗,让那些北漠军纷纷离心。
有奶就是娘,谁能给予利益,就是对谁忠心。
什么裴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忠臣。
从前这些人忠心裴家,不理会大夏。
可是如今,裴家的那些部署,又背弃了裴家,重新归入了大夏朝廷的怀抱。
而王珠虽然给予了那些裴家部署军资,却自然对裴家直系颇为刻薄。
如今那些来往商贾,如今自然不肯交那所谓的火耗。
正因为如此,裴家直系有时候强迫交火耗,就简直宛如盗匪一般。如今这样子的场面,也是令人并不觉得如何的奇怪了。
而那拦路的女子,正是裴凰。
王珠在马车之中,听到了裴凰的嗓音,面颊之上顿时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那嗓音虽然沧桑了一些,不过王珠还是能听得出来。
既然是老熟人,王珠也是撩开了车帘子。
饶是如此,王珠还是吃了一惊。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见到裴凰的样儿,那个时候裴凰高贵大方,十分的明艳动人。
裴凰不但美丽,而且还有一股子的英气。
她既有男人的矫健,又有女子的美丽,将京城其他的贵女衬托得宛如庸脂俗粉。
可是现在,裴凰不过比她大几岁,却苍老得不可思议。
如此年纪,头发居然也是有些花白,面颊浮肿,有着说不出的疲惫苍老的样儿。
更要紧的是,裴凰那样子的高贵气质,却也是已经荡然无存。
她看上去既庸俗,又油滑,看着好似什么老兵痞子。
那眼中的凶狠之气,更像是什么豺狼虎豹。
曾经的高贵美丽,如今却也是荡然无存。
苦楚的生活是最可怕的酷刑,令人备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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