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幽静的长街上,又逢鹅毛大雪纷然落下。
夹道的冷风飕飕地吹打在朝着芳泽殿急奔而来的文术的脸上,木子右紧追其后。
芳泽殿外凄厉的哭声便传入耳中,文术闯入,直径来到若冲的身旁,抱着她的还未凉透的身子,吼着:“快宣太医来!宣太医!”
鱼莲小声:“早就去喊了,娘娘你撑住了,太医马上就来。”
随后文术捧着若冲的脸:“冲儿,姐姐来了,冲儿,我不要你走,你听好了你回来,我要你活着……”
文术痛哭流涕,如同疯了一般的嘶喊着。
等到太医来到,荣幼清也赶到了,他站在屋外的雪中,听着文术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太医着急地进入殿中去,荣幼清也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魏大宝见他身子摇晃了起来,难以站稳,魏大宝扶住了他。
“皇上……”
荣幼清连忙打断他:“别说话,朕什么都不想听。”
荣幼清就这么痴痴地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的眉睫上,凝结起来,他岿然不动。哭声依旧在他耳边萦绕着。
“咯吱——”
寝殿门打开了,荣幼清眼中的希冀,渐渐散去,他只见李太医和孙应眼中的对他的回避。
而屋里的哭声依旧不减,荣幼清脸抽搐扭曲着,他心中已经明白,于是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位太医,一脸的痛楚。
魏大宝盯着二人,想要答案,只见李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魏大宝也无法开口了。
孙应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皇上,皇后娘娘她……”
斯人已逝。
荣幼清眼泪夺眶而出,静静地流淌着,恍惚异常地:“别说话,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们要说的,朕不想听,朕不听了,朕要走,朕要走……”
说着,他正想离开逃避眼前的这一切,可匆匆走出几步便突然止住,一口鲜血呕出,头晕目眩之后,他倒在了雪地中。
夜已入定,朔风席来。荣幼清躺在病榻之上,回忆往事,偷偷垂泪。
魏大宝听见一声哽噎,朝着龙床走来,柔声:“主子,您都一日没吃东西了,好歹吃一口。”
荣幼清面对着墙壁,隔了一阵,饮泪吞声,挤出一句话来:“今天有奏疏公文要朕批阅的吗?”
“回皇上的话,有。”魏大宝点头。
荣幼清掀开被子起身来:“扶朕去书案前坐下吧,朝上的事,是一刻不能耽误的。”
“皇上,您今儿身子不舒坦,就歇着吧,都是小事,交给司礼监处理也是一样的。”
“百姓的事就没小事,朕要亲自批阅,掌灯吧。”
“遵命!”
若冲去世的这一夜,荣幼清将自己关在寝殿中批阅奏折,直到天明。听到旁边芳泽殿传来的啼哭哀号,荣幼清蹙眉。
魏大宝怯生生地上前,问:“主子可是要休息了?”
“旁边鬼哭狼嚎是做什么呢,告诉他们不准吹吹打打,不准哭出声,也不准敲钟诵经,要一如往常。”
魏大宝为难:“主子,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皇后就是和朕使小性子,过一阵儿,过一阵就好了,你们别弄得好像朕再也见不到她似的。”
魏大宝哀痛难抑:“主子,皇后娘娘她……”
荣幼清狠狠地给力魏大宝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皇后就是怨朕再瑞亲王的事上处置得不妥当,不想理朕,过一阵就好了。”
魏大宝从荣幼清噙着泪的眼中,看出他心中对阴阳相隔的无能为力,魏大宝点头:“是,奴才这就去把学猫叫的奴婢赶走。”
芳泽殿,挽联白帐已经搭建好了,僧侣也已经请到了。文术领着后宫众妃嫔跪在若冲的灵前,文术早已泣不成声,郁郁凝思。
魏大宝给若冲上了三炷香,随后告之鱼莲,皇后的丧葬不能办了。
文术挤上前来:“什么意思?难道皇上也外人侮辱诽谤皇后的话了吗?皇后都不来看皇后一眼,看都不看一眼……”
“皇上现在还在说这只是,只是皇后娘娘和他使小性子,不想理他。”说着说着魏大宝哽噎地呜呜啼哭起来。
“没和他说皇后已经去了吗?”
“皇上自己能不知道吗?”魏大宝呜咽着,眼泪汪汪的垂下头去抹眼泪。
文术两眼失神:“掩耳盗铃……”
“真相就是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魏大宝垂下眼帘。
文术颌首,令众嫔妃退回宫去,并且不可再提皇后之事,就连灵堂都撤下了,草草办理了若冲的丧事,将皇后送入地宫。而与若冲一日去世的瑞亲王得了特赦,准许煦廷将瑞亲王的尸骸领回王府,以庶民之礼安葬。
裕王府。
自从若冲去世,裕王便将自己锁在书房中,不见人。一面追忆曾经的山盟海誓,一面回忆她身前相貌,为她绘制肖像。虽然裕王丹青妙笔,可终究笔力有限,笔墨落在纸上,画出的终究只是几分相似轮廓,不比真人万分之一的生趣可人。
等得画像绘制完成,裕王日日在书房中对着画像品茗奏琴。眼看看日子回暖,冰雪消退,庭院原本的模样展露出来,只见残梅枯枝,加上寒风瑟瑟,更显萧条。
一日裕王妃抱着煦贤在送酒水饮食时,闯入裕王书房,看见裕王面容憔悴,再扭头看见架上挂着若冲的画像,她的泪水落入襁褓之中。
“你哭个什么劲?她不在了你该安心才对,你们都安心了才对。”裕王满身酒气,杵着头望着裕王妃。
“你知道她的葬礼,且不及瑞亲王的气派吗?”
“谁和你说的?”
“宫里的消息时瞒不住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年宴上的事情一出,无论真假,总而言之已经沾染上了鱼难成,早就坐不稳了。”
裕王万念俱灰,望着若冲的画像:“若是当时她和本王上了船,她就不会死在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本王计划好我们安家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没有冬天……”
良久。
“你来不会只是想说皇后的葬礼寒酸吧?”
裕王妃问:“王爷,您何时下江南。臣妾要给您准备什么吗?”
“过两天就走吧,天都中也了无牵挂了。”
“臣妾不想跟着走。”
裕王扭头凝着她:“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不太平。”
“臣妾就和孩子过日子,不瞒王爷,臣妾和王爷之间,早就恩断义绝了。一开始那几年还以为可以破镜重圆,可非要把你我二人往一块儿凑,更觉难堪。”
“你不走,可知自己留在天都的危险?伴君如伴虎。”
“留下臣妾与两个孩子作为人质,皇上对您,也会更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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