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千万个刀刃上一样,疼痛一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每走一步,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愈发用力,因为眼泪忍得越来越吃力……
站在离后门最近的一个窗户边,轻轻的打开只有一条小缝的窗户,抬起朦胧的泪眼,向里面看进去。
学生不多,二十几个的样子,都趴在破旧的课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讲台。讲台上,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清隽挺拔,却明显比记忆里的他消瘦了不少。尽管如此,仍遮掩不住那玉树临风的翩翩气质。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背对着学生,用粉笔在黑板上专心地勾线描绘,好像在画一副人物素描。
原来他教的是美术?难道他想把自己学的设计都教会给这些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大的孩子们吗?只是……这素描的轮廓,很是熟悉……可惜只有简单的构图,还没有描出五官。
骆晴晴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马一金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想上前扶住她,刘凯拉住了她:“不要过去打扰她,没事的,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
马一金只好作罢,眼圈却忍不住红红的,“我们这样做,她不会怪我们吧?”
“如果是你,你也不会吧!等待了这么久,只要能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刘凯轻笑着说。
教室里,方宇迪终于转过身来,把手上的粉笔头扔进粉笔盒里,温和地勾起唇:“同学们,人物素描的基本步骤就是构图、定比例、画五官、整体调整。今天,老师完成的是前两步,构图和用辅助线定比例。大家回去之后,要仔细回忆老师刚才讲的要点,下节课要交作业哦。不交作业,或者画得不好的,我们就把他请上来当模特,让全班同学来画他的素描,好不好?”
“好!哈哈哈哈……”到底是孩子,学生之间爆发出一阵阵快乐的笑声。
这个时候,骆晴晴才看到他的左手上还缠着纱布,一直僵硬地抬着……他真是从山上摔下来了吗?那……他真的不记得所有了吗?
看着那张日夜思念的脸上的会心笑容,自己的唇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的脸还是那样英气逼人,虽然蓄起了小胡子,脸颊因为瘦的原因,有点凹陷,那双如鹰隽般深邃锐利的眸子里也多了一份沉淀的稳重和柔和……一瞬间,她感觉到那双灿若星辰般的眸子放射着无限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微微有点痛。
再睁开眼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原来已经下课到了午饭时间。
连忙转头寻去,还好,他正在向刘凯和马一金走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是……自始至终,他竟然都没有发现自己。
刘凯和马一金跟他聊起来,两个人的眼神不时往骆晴晴这边看一眼,含着淡淡的无奈和尴尬。
孩子们和老师已经拿着饭盒去了食堂,教室门口很快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方宇迪背对着骆晴晴的方向,不知跟刘凯和马一金在聊什么,三个人脸上俱是轻轻浅浅的笑。
“不会的,你不会忘记我的!”骆晴晴拖着步子,一步步走过去,心里默默地,无助地祈祷着:你不会忘记我的,你怎么会忘记我呢!
她一步,一步,慢慢接近着他,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背影,和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方宇迪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双迫切的,又满含期待和害怕的眸子……
在离他还有两米远的距离,她停了下来,泪眼婆娑间,看到马一金冲她轻轻点头,像是在鼓励她一样。
她抬手,用手指轻轻抹去脸上和眼角的泪,狠狠地咬了咬唇,对着那个背影大声说:
“第一,男方以后不得对女方施暴;第二,男方以后不仅要亲自给女方设计所有礼服,直至她满意为止。”
声音虽然带着隐隐的哽咽,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每一句似乎早已经烂熟于心……
顺着刘凯和马一金的眼神,顺着耳朵里突然飘进来的这些话,方宇迪在微微愣了愣之后,慢慢地转过身子……
“第三,男方要学会按摩,以后女方脚受伤或走路走累的时候,要帮她按摩;第四,男方以后送女方回家,一定要亲眼看到她走进家里,才准离开;第五……”
骆晴晴倔强地,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恨不得一眼就看到他的心里,看进去……看他的心里,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还有没有自己。
方宇迪眉心轻轻蹙起,看了看眼前这个怀着孕的女人,渐渐陌生起来的眼睛里满是疑问,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刘凯:“这位是?”
“她,你不记得了吗?”刘凯刚刚还满含期待的脸上,瞬间失望起来。
方宇迪耸耸肩,满脸迷茫,“我,应该认识她吗?”
“不,你不应该认识我!”骆晴晴两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左手,双手颤抖着,焦急地去解开缠在他手上的纱布……
“你没有受伤对不对,你也没有失忆对不对,你只是想骗我对不对……”看着他淡漠的眼神,她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般汹涌流出……
“晴晴,你别着急……”马一金上前想拦她,被刘凯阻止住,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一层层解开了方宇迪手上的纱布。
方宇迪更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想去拒绝,但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个不停哭泣的女人跟自己有着什么关系一样,不忍去甩开她,只能任她像剥粽子一样,把自己受伤的手,赤.裸.裸地展现在大家眼前。
他的左手,虎口处有一道约七八厘米长的伤口,而且极其深,好像已经上了药,却被自己鲁莽地连药带纱布一起脱掉,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红色伤口。
心,像这个伤口一样,被生生地撕裂开,疼痛蔓延开来,让她没有力气抬眸去看他的脸,他的眼……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把纱布重新缠在他手上,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可是双手剧烈颤抖,总是缠不好……
“我来吧。”马一金的眼眶已经泛红,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纱布,帮方宇迪轻轻地包扎起来。
“没事,已经下课了,我回去自己包扎!”方宇迪缩回手,把凌乱地纱布握进手里,淡淡地扫了一眼骆晴晴,对刘凯和马一金说:“抱歉,今天下午还有课,不能陪你们爬山了。”
说完,他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骆晴晴泪如雨下。原来,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和你面对面的时候,你却忘记了曾经我们历经过生死,却忘记了我们那刻骨铭心的爱情!
“方宇迪,你慢着!”她突然铿锵有力地喊住了他,倔强地抬手抹了抹眼泪,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说:“跟我回家!”
“回家?”方宇迪诧异地指了指自己,讪讪笑道:“我?跟你回家?为什么?你又是谁?”
突然间,他一连串的问题让骆晴晴仿佛又看到了他眼里的不屑和轻蔑,那样熟悉……
方宇迪,好!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装不认识我,我都不会让你以此为借口离开我!当年我“失忆”的时候,你不是霸道地趁机做了那么多坏事吗?我为何不能?
“我是谁?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那你说我又是谁?”骆晴晴仰起脸,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一手抚摸在自己的腹部。
方宇迪的视线成功被她引到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他微微一愣,旋即唇角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犹疑,抬眸看向她:“这位小姐真是会开玩笑,我连你认识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我叫骆晴晴!”她打断他的话,毫不示弱地直视他的眼睛。
“骆—晴—晴?”他轻轻蹙着眉,茫然地重复道。
“是的,老公,我是你妻子。骆晴晴。”
恍惚间,她想起的是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本想假装失忆不认识他,结果他却无耻地将计就计,说:“老婆,我是你丈夫。方宇翔。”
刘凯和马一金相视看了一眼,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好奇:这俩人,唱哪出?
一个“老公”喊出口,骆晴晴自己先怔住了,方宇迪也怔住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这么久以来,他每次都是“亲爱的”长,“亲爱的”短,开口“老婆”,闭口“老婆”的喊,她称呼他却始终都是“喂”“喂”“喂”的,要么着急了就大喊一声:“方宇翔!”
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开口喊他“老公”的时候,竟然跟他第一次喊“老婆”一样,充满戏谑,又不得不这样。
狠狠地咬着唇,忍住眼眶里蠢蠢欲动的眼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会结婚呢?我根本不认识你啊!”方宇迪首先从怔忡中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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