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爵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了后夕昼的被子里,将那人从床上捞入怀中,因为背后的伤,皇甫爵只能将他侧着抱在怀中。
后夕昼有些不省人事,迷迷糊糊看见是皇甫爵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沉重冰冷的身体被他抱起的时候有些疼,但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分不清是自己钻的还是他抱的,整个人就那么埋入他的胸膛。
连颤抖都疼痛的身体,在安稳的怀抱之中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下来。
不是不疼了,也不是不难受,而是安心了踏实,慢慢就忘记了疼痛,似睡非睡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不再胡乱的旋转,也归于安静下来。
温暖。
安稳。
然后,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好眠。
做了很美的梦。
梦回到还不知战争与杀伐的孩童时期,梦里有鸠智大师与师兄们念佛经的声音。
他无忧无虑地走在山间的石板路,仰望默默立于山林间的佛塔。
远处传来一阵阵花香。
走过古老的栈道,远远看见三千桃花灼灼开放,曾经久等不来的白衣人此刻站在桃树下,背影清逸出尘。
听到他的脚步声,他蓦然回首。
一如当年初见时的美好。
他对他卷起嘴角叫他:“后。”
叫得枝头桃花次第绽放,叫得他心花怒放,他奔跑向他,越走越近,抬眼再看,那人却变成了皇甫爵的模样。
“相爷?!”
“嗯?”
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是你?”
“是我后不高兴?”
不是,他很高兴,高兴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是你。”
一步踏入桃树下,面前春暖花开。
后夕昼慢慢睁开了眼,嘴角还吟着淡淡知足的笑意,梦境却没有随着他的苏醒而消失,他眼前当真出现了皇甫爵的样子。
不由屏息。
仔细再看……
皇甫爵面朝着呼吸均匀,显然还在安睡之中。而且,他的手正搭在他的腰间,似乎是抱着他睡了一宿。
后夕昼不敢动,怕惊醒了这个人,也怕惊醒了比梦更美的时刻,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慢慢深邃如海。
似乎被他凝视久了,皇甫爵的眼皮微微动了下。
后夕昼下意识闭上眼。
皇甫爵醒了过来,怎么睡着了?不过,后夕昼身上滚烫的温度已经消失,怕是错觉,他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额头,去感受他的体温。
是不烫了,而且还凉凉的。
松了一口气,低头再看后夕昼,对上的确实他惊醒的双眸,皇甫爵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要离开床。
但又觉得……不该惊慌失措,于是开口问他:“醒了?”
却没想自己的声音居然低沉得厉害,让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异样。
后夕昼并不打算揭穿或破坏这样的气氛,低声说:“醒很久了。”
“那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吵醒你。”
那不吵醒他的这段时间他都在做什么?皇甫爵目光微微闪避了一下,又问:“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
“昨夜你烧得厉害,一直说冷,所以我就……失礼了。”
皇甫爵有点无措的样子让后满心欢喜,他淡淡望着他说道:“多谢相爷失礼。”
“……”
这家伙动也没动,也没再说什么表白的话,但还是一样有点让他不大自然,除了心理不大自然之外,目光也不大自然,有些不知该看哪儿,后夕昼的眼神太浓烈,嘴唇又太好看……
“嗯。”
他怎么会注意看他的嘴唇,还想起那日他无礼的亲吻。
“既然陛下没事,我便先起了。”
他后退,退不出来,衣袍压在后夕昼的身下,而后夕昼就是不动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眼神能将人淹没。
“陛下。”
“嗯?”
“陛下压到了我的衣服。”
“嗯。”
“相爷的手也还压在我的腰上。”
嗯?皇甫爵连忙将手抽出来,后夕昼却蓦然轻轻贴上他的胸膛,低声又说:“相爷心跳……很快。”
他不说皇甫爵并没注意自己的心跳,但他这么说,他还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并不快。”
“我也只是问问,相爷为何慌张了?”
皇甫爵看着这人依旧苍白的脸色,这才好了多少又开始糊弄人了?
“后……”
没等他说完,后也起身,身后的伤让他微微蹙眉:“我也该起了。”
“你要觉得不舒服就再躺躺。”
“人有三急。”
皇甫爵:“……”
“向善。”
向善立刻端了热水进来,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床上坐着的两个人,陛下身负重伤,相爷只是为了照顾他才睡一块儿的!
“陛下,相爷,热水已经准备好,请洗漱。”
皇甫爵已经落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你伺候陛下即可。”
“相爷,热水已经备着您就在此处用吧。”
他将水给了皇甫爵漱口:“相爷先洗着,小的给陛下穿衣。”
皇甫爵下意识回头交代:“陛下身后有伤,穿衣时多加小心。”
“是。”
后夕昼却偏头看过来,嘴角扬起莫名其妙的笑意。
这么会这么笑,他这么交代并没错吧?
皇甫爵转头洗漱。
后夕昼穿戴整齐也凑到他旁边,接过向善递过来的水杯。睡时同榻,醒来同行,这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盘阳河结冰。
军队顺利渡河。
接下来的数月,都是后夕昼与皇甫爵并肩作战的岁月。
罗浮是埋在冀州的鬼雄,鸾凰奉命前去讨伐,但惜败而归。
皇甫爵:“看来,御天是做好让我前去冀州的准备。”
鸾凰:“相爷前去,御天指不定又再攻入厚土,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他知道。
但罗浮鬼必须消除,不然怨气全部汇聚在冀州,鬼兵的人数只增不减,时间越长对于作战越不利。
鸾凰:“鸾凰愿意再次领兵前去。”
鸾凰不是罗浮鬼的对手,而且冀州是极阴之地,罗浮鬼因此可以在那不断的重生。
“你先将伤养好再说。”
“神君……”
“容本君再好好想想。”
此时已是春暖桃花开的时节,两个多月前重新夺回的后城内,此刻已经开起了粉色的桃花。皇甫爵站在后王宫的城楼,放眼看这座城。
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若是没有战争这里将是他见过最美的城,他想将这个城完好无损地留给后夕昼。人间一趟,十余载,感觉这是最后一程了。
身后有脚步声,不回头也知道是后夕昼。
后夕昼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战,望着落日从山头折射光辉照耀后城高高低低的屋顶,繁华后城一片盎然霞光。
晚风吹拂并肩站立两人的衣衫,吹过两人的发梢,映着夕阳的脸庞。
后夕昼转头看向皇甫爵,真希望当天下太平时,他能与这人春夏秋冬都一起共享山河日月星辰。
以前他想着报仇,想着天下太平,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付钱,比那个念头更深的是他想要这个人,一生做伴,长相厮守。
从那次表白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爱慕的话,但情谊却只深不浅。
“我去攻打冀州。”后夕昼斩钉截铁的说。
皇甫爵回过头看他,如今的皇甫爵已经是三十三岁,脸上有了浅淡的历练与沧桑。
后夕昼比他小九岁,今年二十四。仔细一看,岁月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留下的是沉稳与内敛,让他原本惊艳的模样有了更坚定的眼神,更深刻的棱角。
他已经变成了值得依靠与信赖的男人。
但皇甫爵依旧习惯的担心他,像担心当年那个孩子。
“不行。”
“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
“正因为你是一国之君。”
“相爷有自己坚持并一定要完成的事情,我也有。”
“你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厚土国的希望。”
“那我的国我来守护又有什么错?”后夕昼目光坚毅看着他,“我若攻下冀州,相爷就必须赏我一样东西。”
皇甫爵隐约明白他要提什么赏:“有些东西我给不起。”
“我只要你给得起的东西。”
“后……”
“我不不能永远依仗着相爷,我必须脱离你才有资格去争取我想要的全部。”
包括你。
这一句后夕昼没说出来,但他心里说得诚然。
几日之后。
干俞坐镇后城。
后夕昼出征冀州!
皇甫爵牵制洪霸与御天的其他军队,为后夕昼的队伍保驾护航。
两个月后冀州报捷!
后夕昼攻下冀州,将鬼雄罗浮的蚀骨销毁,因为罗浮鬼产生的众多鬼兵跟着消亡,厚土国重新获得战事的主动权!
皇甫爵不得不承认,那个守佛塔的小僧人如今已经真的长大,能胸怀天下也能掌握天下的帝王。
此时,皇甫爵与鸾凰暂住禹城等候与后夕昼汇合。
听到樊荣传来捷报,鸾凰心中五味杂陈。几年之前与后夕昼比武,她用了一招凤舞九天堪堪压制了他。如今,她久攻不下的冀州,后夕昼一举拿下。
曾几何时,她这个师父已经被超越,又是什么时候,她开始臣服再也无法对他做出神与人的区别,无法以神自居。
又是什么时候,这种不甘心做他的手下败将,到心悦诚服?
知道后夕昼要回来,鸾凰立刻换上了她最喜欢的衣裳,当看到镜子中满心喜悦的自己在唇上抹胭脂的时候,鸾凰忽而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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