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咬着牙齿,死死的盯着看。
不知道黑脑袋哪根筋抽了,殷亦桀不是已经说得够清楚,他会遵守合约的。
为什么还要打他,就像打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似的?
不是说黑脑袋感情上像对待自己的儿子,而是想打想骂就动手,仿佛别人是他儿子。
殷亦桀为什么不躲呢?难道他脑子也秀逗了?
依旧笔挺的站着,烟灰缸掉下的声音,不重。
我猜测,如果直线落下,肯定是先砸他的脚,然后从他脚背上,滚到地面。
也许,烟灰缸使命完成后,还留了个全尸......
挺直的腰杆,高昂的脖子,他的眸子里,那层灰色,似乎到了极致,我能感觉到,他的冷......
冰冷的成了冬日的雕塑。
眼里一片氤氲,我使劲儿把眼睛睁大,免得错过他的一举一动。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傻,心甘情愿的被人打。
如果他没吃错药,那就......一定是另有隐衷。
呵,隐衷。
这世上的隐衷太多。总在我身边不断的发生。
不知道,这一次,想把我怎么样?
看到殷亦桀,我就想自己。我的监护人受伤了,谁养家糊口,谁养我?
玉壶冰按了下我肩头,看着我,轻轻摇头。
从他眼里,我看到一丝怜惜,和一丝释然。
真奇怪,殷亦桀被人打了,他竟然没有刚才紧张,也许挨打的人不是他吧。
人都没有同情心,尤其那个人和你丝毫无关,就更不用替他担心了。不过和我有关,我还得惦记着......
场子冷了、、、也许只是几秒钟,但我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那些艳红色的血渗出来,流到下巴的时候,范彡彡似乎才从傻愣中反应过来,尖叫道:“爸爸,不可以!Jerry伤口很难愈合的......”
黑脑袋没搭理,似乎还冷哼了一声,继续吞云吐雾,怒气不减。
殷亦桀没说话,仿佛流血的不是他,又或者,那流的不是血,而是汗,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倨傲倔强,纹丝不动。但我能猜到,他心里的火气,在压抑。
没人理她,范彡彡只好转身叫旁边的人道:“快去拿药箱,再打电话叫急救。Jerry伤刚好,如果再失血,会病情加重的。爸爸,我和Jerry去医院吧。”
周围十几二十个黑西装都铁铸似的,一动不动,没人理范彡彡。
范彡彡抬起袖子就替殷亦桀擦血,忽然肩头耸动,哭了......边擦边哭:“爸爸,你不要这样对Jerry。我相信他,事情一定不是你所想的。快送Jerry去医院......”
这场独角戏,太沉闷,我没太看懂。奶奶说唱戏的经常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难道范彡彡和黑脑袋,是在演戏?
给谁看?
如果真是这样,我估计殷亦桀并不领情,虽然被逼,但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肯妥协。
“他是男人,没那么容易死的。”黑脑袋终于发话了,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
“爸爸,算了......”望着殷亦桀太阳穴上血不停的往外冒,范彡彡估计是真哭了。
我没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一场场的哑谜闹剧,搞得我反应不过来。我只是凑巧看见。
也许,殷亦桀心里有谱,他自有主张的,不用我操心。
所以,我不用哭。
“说说看,你准备怎么遵守合约?”黑脑袋赢了一场,口气松了一点儿。
殷亦桀任由范彡彡给他胡乱擦着,嘴角扯了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照规矩来。”
四个字,犹如四块冰,干干净净,冰冰凉凉,没有感情,没有内涵,碎裂在空气中,让人各自领会。殷亦桀脸色依旧那样,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或者与他毫不相干。
“那好!”黑脑袋用力一拍扶手,手高高抬起,指点江山,“元旦,趁着彡彡在,订婚。”
“爸爸!”范彡彡赶紧摇头道,“你不要再逼Jerry了。我......过完元旦就要走。订不订婚有什么要紧?我......要等他......”
我没听懂其中的逻辑,没听懂其中的内涵,没看出殷亦桀是喜是悲,什么都没有,头有点晕。
玉壶冰扶着我,摸摸我的头,很轻,很柔、、、
他的手心有种特殊的力量,我感觉就好多了。
微微点头,不用看,我想他知道我的意思。如果我自己一个人看到这些,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压抑到、、、
范彡彡不像我,虽然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却依旧镇定。
看着殷亦桀额角血不停冒出来,把嘴唇也咬的出血,坚定的冲黑脑袋发誓道:“爸爸,我要Jerry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的。Jerry是好人,我愿意等他。如果你非要逼迫他,我宣布退出。”
“彡彡......”黑脑袋有些失望又有些宠溺,抽口雪茄,叹气道,“你这么护着他,会吃亏的。”
“我愿意,这件事情我要凭自己本事做到。”范彡彡口气非常坚决,手指轻轻抚摸着殷亦桀的脸,温柔的问道,“Jerry,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这......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心跳加速,我不要后妈!还有个那么厉害的男婆婆,我讨厌!
殷亦桀无声的叹口气,我听到了。
他有时候总这样,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轻轻的推开范彡彡,殷亦桀轻声道:“许多事,你不明白。”
低低的轻叹,犹如薄凉的匕首,轻轻划开心口娇嫩的肌肤。我在怀疑,他是说范彡彡,还是在说我?也许,我们都还小,许多事,不明白......
范彡彡却笑了,笑的那么开心,虽然有些苦涩,但还是很开心,紧紧拉着殷亦桀的胳膊不放,笑道:“我知道。Jerry最关心我,不会让我失望的。等我毕业回来,就长大了。”
我皱着眉,殷亦桀有最关心她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殷亦桀似乎知道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她,甚至非必要的时候连眼角都没瞟她。
相反,我总看到他不时的抬眸,朝我这边望过来。如果不是我连近在咫尺的玉壶冰的脸都看不十分真切,还真要怀疑,殷亦桀发现我了。
大概是黑脑袋示意,有人给范彡彡递了一包纸巾,还有几样东西,可以把伤口简单包扎一下。
虽然我知道殷亦桀的伤口普通的药是没用的,不过有总好过没有。
殷亦桀的俊脸沾满血污,却毫不影响他的酷。
相反,因为血的渲染,他原本有些妖艳的脸,顿时犹如盛开的罂粟花,妖媚邪惑。嘴角一点冰冷,让人忍不住要扑上去把他化开,就算明知道这样做会非常危险,也难以拒绝。
黑脑袋静静的看着,等范彡彡给他大概擦干净了,才很假的叹气道:“彡彡还小,你平时怎么玩女人我也不管。但是,这次的事儿,怎么说?”
话音刚落,玉壶冰的手就是一紧,无意间把我带到他怀里,呼吸急促,心跳也重了好多......
我忽然明白,刚才那些都是热身,这会儿才准备开场,或者宣判。
玉壶冰格外的紧张,让我吃了一惊,赶紧镇定心神,深呼吸,冷静......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我就越需要冷静,唯有冷静,才能事情尽量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那边,殷亦桀身子依旧没动,微微挑眉,淡淡的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的口气,还是那么凉;无声的笑,很冷。没想到到了表态的时候,他比刚才还冷更酷。
黑脑袋跳起来......
呃,没想到,殷亦桀的气功这么牛!
一直稳占上风的黑脑袋,被他一句冷冷的话气爆了。
我,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替殷亦桀担心,又有点,实在搞不懂。不过还是满兴奋的。
黑脑袋、、、老范,除了脑袋黑亮有些气势外;身子发福,穿着西服,气质比农民企业家还不如。手里拿着雪茄,来回踱了几步,倒也没有那么粗鲁无礼。
晃到殷亦桀跟前的时候,挡不住他头顶,如果在考虑角度问题,估计要比殷亦桀低半个头。
我忽然想到曾志伟,老范现在的样子,很有曾志伟演的老大的模样,但没那气度。
我静静的等着结局。
老范站在殷亦桀跟前,看了他好一阵子,忽然很老爹的叹气道:“年轻人,别逞强。”
殷亦桀没说话,我只看到他肩头微微耸了一下,显然是没所谓的意思。
老范走回去,依旧在大号沙发上坐下来,坐的很直,叼着雪茄,吞云吐雾,说道:“你是不是玩得有些过火了?出这么大纰漏?”
殷亦桀依旧缄口,耸肩,眉峰微挑,那意思:与你无关。
老范看着他,再看看旁边的范彡彡,很老爹的感慨:“我是怕你耽误了彡彡。而且,篓子捅大了,你准备怎么收场?”
悠悠的口气,轻描淡写,仿佛在看戏,又或者胜券在握,等着殷亦桀跪下求他。
范彡彡拉着殷亦桀的胳膊,不停往他身上靠,似乎很冷。
天,似乎也确实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星星已经亮起来,不多的几颗,一闪一闪,很亮。
夜风偶尔刮起一阵,吹乱我的头发,差点儿缠到背后绿藤上。
范彡彡穿着薄裙子,膝盖还露出一截雪白。裙摆随风微晃时,披肩也轻轻的摆。
风情万种,又不轻浮,正是优雅贵妇标准形态。不过,美丽总容易冻人,她估计也避免不了,所以使劲往殷亦桀跟前靠、、、
殷亦桀也格外不知死活的不理她,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
我实在怀疑殷亦桀对我的好,算不算意外?
就算范彡彡不好,这会儿也是在变相的保护他,他除了不领情,竟然连自己也不顾。至于态度这么坚决吗?
除了必要的时候表示自己的意思,殷亦桀一直站的笔直,犹如屹立百年的华表,彰显着他桀骜的气节;又或者表明他的态度:美人计,一样没用的。
僵持,无声的没有硝烟的冷战在持续,老范先失去耐性,非常不高兴的说道:“算了,为了彡彡,再帮你一次。男人的事,归你;女人的事,归我。”
殷亦桀冷冷的点头,并没有感激涕零,就在范彡彡准备开口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的家事,不用帮忙。”
老范正转到红蘑菇跟前,侧脸被蘑菇映的通红,仿佛眼睛也充血,牙齿磨得咯咯响,似乎不用下油锅他都准备把殷亦桀生吃了。
我皱了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人家的家事,黑脑袋也想管?过分!
老范的立场显然与我不同,观点也不一样,转身看着殷亦桀,口气不大好:“你最好自己处理清楚,不用我帮你最好。还有,彡彡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得有点儿样子,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别和我提什么爱情,我只要你对彡彡好!”
殷亦桀似乎还是那副冰样子,我没发现什么诚意。不过......
玉壶冰耸耸肩,轻轻的嗤笑一声,一脸的幸灾乐祸,
看着我,挑挑眉,装个鬼脸。
完了?雨过天晴,事情快要结束了?
这是个什么鬼结果?
范彡彡竟然也很高兴,拉着殷亦桀的胳膊忙往外拽,娇声道:“爸爸,我送Jerry回去。他受了伤,伤口很难愈合,我要照顾他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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