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著心中暗恨,但还是要站起身来,行礼道,“下官见过曹国公.......”
“你看,某这顿酒你就是躲不过去!”李景隆爽朗的笑道,“咱们哥俩的缘分你也躲不过去,就算你不赏脸给我,你看这不也碰着了吗?”
祁著心中,又是咬牙切齿。
他做了一辈子官了,都到了封疆大吏的级别如何听不出来李景隆话中的意思。
“你躲呀!你能躲哪去?只要在京城,别说你过午不食,你他妈就算生下来不会吃饭,也得给我扒两碗高粱米.......”
“曹国公!”何荣在旁笑道,“小祁是老夫的半个同乡,没吃你的饭你也别挑他的理。不但不能挑理,日后该照顾的时候还要照顾......”
“那必须的呀!”李景隆大笑道,“这年月,说句不好听的,能他妈坐在一桌吃饭的不是亲戚就是朋友!都自己人,自己人不帮衬自己人,算什么自己人?”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
祁著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如今何荣和李景隆的一唱一和,又是半个老乡又是自己人,他就明白,今儿这贼船,他是上定了。
至于是什么贼,做了再他妈说!
但大体上他已是有几分判断,因为就在上午时分,在紫禁城中的时候,张紞对他耳提面授。
“如今开海在即,你是广东的布政司使。而皇上又.....临时重用于你,让你从八月开始做工部侍郎,以钦差的身份坐镇广东修筑海港.....”
“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一块大肥肉了!无论各方都想拉拢于你,咬你一口。”
“朝中最贪婪的无非就是两伙人,一是以曹国公为首的淮西勋贵。二呢,就是四王爷家的世子殿下.......”
“其实前者还好,他们捞钱只要不过分,还是可以商榷的。可是后者,他掌管着宗正府...眼下在京的王爷们,还有即将分出去的藩王们,可都等着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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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笑着在侧位坐下,他身后还跟着个魁梧的汉子,虽没介绍,但也是一身蟒袍显得身份非同小可。
满桌子都是武人,祁著无奈的低着头。
“曹国公!”张铨挨个给人倒酒,笑道,“既然你来晚了,得罚一杯!”
“可不行!”李景隆笑着摆手道,“不瞒您说,晚辈去年呀,他妈的差点死了!”
“啊?”张铨一愣,祁著也下意识的抬头。
“那天心里有点闷气,在家喝了闷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脑瓜们出汗,心里火烧膛了!”李景隆继续道,“就想出门透透气,结果您猜怎么着?”
张铨下意识的接口,“怎么着了?”
“一出门,刚吹风!”李景隆一拍大腿,“噗通,躺那神志不清口吐白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嘶.......”张铨倒吸一口冷气。
“也就是我命大呀!”李景隆继续道,“宫里有位席神仙......”
何荣接口对张铨道,“老子跟你说过的,以前老皇上身边片刻都离不开的人!”
“嗯嗯!”张铨不住的点头。
“席神仙一把脉,我这是邪风进了脑袋!”李景隆继续道,“当下又是神丹又是针灸,,忙活了半夜,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才勉强把这小命留住!”
“不怕您笑话,刚醒过来的时候,我走道是左脚垫底右脚画圈,左手六右手七.......连穿裤子都费劲。”
说到此处,啪的一拍膝盖,“看着没,就这条腿,现在走路都不吃劲....”
“这是条坏腿呀?”张铨瞪眼道。
“回不了弯儿!”李景隆道,“打那以后,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听了席神仙的话,我是滴酒不沾!”
“那.........”何荣在旁想想,开口道,“你不喝酒,怎么陪小祁....”
祁著,“..........”
他眼睁睁的看着对面几分,扯了半天蛋,却不想冷不丁的,咔嚓一下这个弯,转到他这了。
“所以呀!我带来人来陪祁大人了!”李景隆对祁著笑笑,然后一指身旁蟒袍汉子,“给您介绍一下,故定远侯的长子,安远侯王德,如今官居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
祁著赶紧晃着眩晕的脑袋起身,郑重行礼,“下官见过侯爷!”
王德的老子是王弼,那可是跟着蓝玉在捕鱼儿海差点抓到北元皇帝的绝世猛将.....
而且王家现在,一门俩侯。长子是安远侯,次子是西亭侯......
虽出身武人世家,但王德毫无武人的倨傲无礼吗,反而起身回礼,“久仰祁布政大名,幸会幸会!”
说着,端起酒杯道,“两位老军侯是前辈,祁布政也开国功臣之后.....”
“开国功臣.....”祁著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这是从他老丈人徐本那边论的。
“说起来都不是外人!”王德继续下笑道,“晚辈等来晚了,让两位侯爷,跟祁布政久等,所以我先干三杯......”
“别.......”
不等祁著惊呼,王德已是端起酒杯,手起杯落。
就跟喝水似乎的,刷刷刷三杯。
祁著目瞪口呆至于,但也看的真切,那酒好似都没过嗓子眼,都没见王德喉结动弹,就滋溜下肚了。
“痛快!”何荣张铨齐声笑道,“好小子,像个爷们!!”
“罚酒是喝完了!”王德微微一笑,端着酒杯看向祁著,“现在这杯是单独敬祁布政的......”
“你刚才喝的不是罚酒,你这杯才是给我罚酒,你是在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祁著心中感叹,目光看了一眼李景隆。
后者笑呵呵的对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其中的另有意味。
这眼神,祁著懂。
该给的面子,人家都给了!
两个侯爷,一个伯爵,一个公爵.......
这么大的场面就为了让自己上贼船......这贼船若是不上,日后可能就会淹死.....
“下官,要先谢过几位侯爷,公爷,还有东莞伯的厚爱,特意为下官设酒.....”
既然想开了,祁著也就没负担了,索性也开始阴阳怪气。
“下官不过是一省布政,却受此礼遇,三生有幸!”
这话是反的,其实是在说,“你们厉害,把一个封疆大吏能给逼迫成这个样子!”
“王侯要敬下官.....”祁著提杯笑道,“喝酒可以,但要是杯杯都干,下官只怕...........还没吃菜就酩酊大醉了!”
他说的吃菜,其实是在说,你们还没说出自己的意图!
“其实下官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就最醉过一次!”祁著继续笑道,“那还是金榜题名那年,太祖高皇帝在奉天殿设宴,下官腆为一甲.......太祖高皇帝听闻下官是徐家的乘龙快婿,特意让人多赏了一壶酒.......”
说着,他放下酒杯,笑看一周。
意思很明显了,“我祁著跟你们比官小权也小,可也是大明朝进士及第天子门生!”
“只有皇上,能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必须干什么!而你们,既然想求着我,就别给耍这套三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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