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你还对南玫玫念念不忘吗?她走的那天,发了疯似的凶你,还误会你陷害她。”
“事情确实有些凑巧,事实上那颗夜明珠也给她带去了许多麻烦,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南玫玫被严牧歌抓去之后,受了许多的折磨,你知道吗,我情愿那个受折磨的人是我,因为严牧歌要抓的就是鼠妖,一只会发光的鼠妖,那不就是我吗?”
“薇儿,你别这么想,该死的是严牧歌,他已沦为朝廷的走狗,当一个破官不为百姓谋福祉,天天听从上面的密令抓妖,一看就是不务正业,你想想看,他们潭州府衙不知道前水镇遭遇那么大的洪水吗,这些修堤筑坝造福百姓的事他们是一件不干,你知道吗?决堤的那个晚上,好多人都在水里挣扎,我整夜都泡在水里,能捞一个是一个,我听他们说,他们打算背井离乡,那里不是他们应该待的地方,许多年来,只看到过县衙的人过来收缴钱粮,实在搜刮不出来了家里的狗也要顺手牵走一条,都是带着刀来的,百姓们有冤情也没处声张。”
“那他们要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吧,现在各州之间的争夺战也基本消停了,或许他们会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重新开始生活。都不容易啊,特别是人族,短短几十年,眼睛一眨就过去了,许多人累死在地里,家里人拿着草席一卷,匆匆忙忙地就抬上了山埋了。”
“陈莫,你倒是挺关心人间疾苦的。”
“我只是有些感慨,有时候也会无能为力,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况且,我们还有自己的难处。”
“你不是说要去昆仑山解决这个问题吗?”
“唉,不说这个了,那南宫医馆快到了,听说进医馆时要验明身份,这个户籍证明你拿好,等会见机行事,别暴露了。”
南宫医馆灯火通明,大门虚掩着。陈莫叩响了铜铃,很快就有一个丫头过来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陈莫跟那丫头说明了来意,那丫头验过我们的身份证明之后,客气地说道:“请跟我来,我们馆主正忙,请二位稍等。”
馆内弥漫着药草的味道。堂屋的正中央供奉着不知名的画像,手里握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瓶口上方烟雾缭绕,隐隐绰绰的,有一团赤色的火焰在烟雾中摇摆。
明明是一副静止的画像,但是却流动着浅薄的氤氲,耳畔似乎传来渺渺仙音,声声入耳,听得我神情恍惚。
我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诡异的地方,但是我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舒服,我像是回到了幽木谷,回到了都卢依的长烟阁。慢慢地,我的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享受着来自房间内飘渺仙音的抚慰。
又有人搀扶着一位老妇人进来,那老妇人看上去已年过花甲,弯腰驼背,一脸倦容。那侍者交待过几句,随后和我们一起在堂屋等候。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有一丫头过来请那位妇人过去瞧病,说是轮到她了。
这怎么也不讲究个先来后到的,明明是我们先来的。我站起身来,正欲说话,陈莫朝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声张,或许事情有个轻重缓急。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那老妇人从里间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传言竟是真的?每一个病恹恹的人进去之后,都会带着笑容离开?
来都来了,哪有中途退出之道理。况且有陈莫在身边,有什么好惧怕的。
我们被那丫头请了过去。走到里间门口的时候,陈莫被拦下了,说只允许一个人进去。
陈莫无奈,只得在外面等候。
院内的小径迂回曲折,假山林立,我跟着那丫头走了好几道回廊,总算是见到了“南宫医馆”的牌子。
这是一处院中院,庭前绿树环绕,三面环山,十分清幽。
“是这里吗?”我停下脚步,问那个丫头。
那丫头并不理会我,只自顾自地绕到侧门往里走去。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那丫头说道:“姑娘,到了,里面请。”
屋内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摆设。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想离开这个昏暗的地方。这里的氛围更加诡异,不像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从我跟着这丫头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意识到。
忽然,我看到自己手腕处泛起了淡淡的红光。我将袖口往下拉了拉,企图将红光掩盖,可是那红光却越来越大,我那薄薄的袖口,根本没法遮掩。
“姑娘,哪里不舒服?”黑暗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亲切,如沐春风。
“我有些体虚,听闻南宫大夫医术高超,所以特地前来看看,不知可有解决的法子。”
“有些体虚,这个描述根本不准确,你没有如实向我坦白你的病情,这样的话,我无法为你做出正确的诊断。”
“我,我真的只是有些体虚,前些日子与人打斗留下了一些内伤。”
“与人打斗?看你如弱柳扶风,怎么敢与人一争高下。”
“事出突然,总不能任人宰割。”
“你还是没有说实话,我这里需要坦诚相待,姑娘你请回吧,我无法为一个虚伪的人治病。”
“医者仁心,为什么要挑病人,不应该一视同仁吗?”
“南宫医馆有南宫医馆的规矩,南宫医馆有十不治,虚伪之人不治就是其中之一。”
“十不治?人家神医扁鹊才六不治。”
“看样子姑娘是质疑我们南宫医馆了。”
“不敢,南宫大夫,请您仔细瞧瞧,我可能是中了什么邪术,每到月圆之夜,身子总会出现一些异样。”
“你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有何异样?是会发光吗,红色光,你举起你的手,就像现在这样,这种红色的光会越来越明显,最终会突破房顶,照耀整个夜空……”
被人看穿的滋味果然百般煎熬。
“不——”我大叫一声,想要夺门而出。
可是,我根本迈不开步,这感觉就像当年都卢依宣布我成为赤焰传人时那样,我无法挪动我的脚步。
忽然,屋内的灯光亮了,墙角处站着一个人。
很好,那泛起的微微红光终于淹没在这明亮的灯光里了。
“薇儿,你看着我。”
墙角处传来的声音极其温柔,言语中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格木。十年未见,他消瘦了许多,可是眉眼依旧。
我张大了嘴巴,想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可是他明明化名成了南宫焱,我不能就这么莽撞地揭穿他的老底。
格木朝我走了过来,呆呆地看了我许久,忽然张开双臂,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知道格木在哭。虽然他同我一样,不会有眼泪流下来,可是哭的时候,依旧是痛彻心扉的。
“哥哥——”我颤颤巍巍地喊出了一声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他。
格木将我搂得更紧了,似乎要将我揉碎在他的怀里,这是他第一次离我这么近。
我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是来找你的,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格木放开我,声音有些颤抖:“薇儿,我以为你不能原谅我,我没想到,你会来长安找我。”
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承认过格木是我的哥哥。
我与格木关系匪浅,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当年,我的阿爹离开幽木谷去了一次远方,归来时带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那人就是格木。当然,还有格木的娘亲,阿爹让我唤她大娘,但我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我至今还记得,大娘那个妖娆妩媚的脸孔,还有那个纤细的腰肢。她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像幽木岭上那些随风飘荡的松枝,又像一条不走寻常路的金环蛇,素手红唇,裙裾飘飘,顾盼生辉,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在我们幽木谷,大娘一度成了最有魅力的女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风头甚至盖过了风情万种的都卢依。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像蛇一样妖娆的女人,却有着十分纯正的火浣鼠血统。听莫都尔说过,许多年前的族长为了壮大自己族群的势力,火浣鼠曾经与其他鼠族联姻,比如一直走得很近的飞鼠族,因此有一些火浣鼠已经失去了纯正的血统。
在幽木谷,为了防止大权旁落,每一个上位者都需要经过层层筛选,血统是至关重要的衡量因素,不管才能和形象如何优秀,如果血统不够纯正,那也是没有机会的,像三巨头,都有着十分纯正的火浣鼠血统,还有赤焰传人,必须得由血统纯正的火浣鼠担任。
长大后的格木,学识渊博,玉树临风,再加上高贵的纯正的火浣鼠血统,毫无悬念地成了赤焰传人。
这对于阿爹来说,是无上的荣耀。他将格木捧在手心里,人前人后,没有掩饰过对于格木的喜爱,也没有掩饰过对于大娘的偏爱。阿爹与大娘浓情蜜意,出双入对,似乎忘记了我阿娘的存在。
自那以后,我的世界就坍塌了。我再也感受不到来自阿爹的关切,更为重要的是,阿娘整日里郁郁寡欢,最后竟不知所终。
因此我恨透了爹爹,当然包括格木。在我看来,格木的出现,就是夺走我幸福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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