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砂的卷起和落幕之间相隔了多少时间呢？
从时钟的角度来说，十分钟都没有过去。只有在拼上了一切的伊斯坎达尔与韦伯眼中，这场空有希望而没有胜算的突击如同经历了整个世纪。直到结界彻底消去，战号都还仿佛停留在他们的耳际。
结束得太快了。
凉爽的晚风刮过脸颊，他们才明白这最终的杀招已失去作用。原因并非是征服王的军队太弱，只是对手实在是超出了“从者”所应处于的“规格”太多，连相对于普通的“破格”都失去了其蕴含的意义。
军团的覆灭也不是在一瞬之间。“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的范围还没有广阔到能横扫三万人的程度，然而，军队的冲锋在接近阿尔托莉雅的瞬间即被来自名为“遗世独立的理想乡（Avalon）”的剑鞘的无敌的遮蔽无效化，回过头来，光芒便已喷薄而出。
重复了多少次？
只是一两次的话，结界还不至于崩溃。但在无数遍的、让人怀疑阿尔托莉雅的宝具释放根本不需要消耗魔力的重复中，胜与负就真的只是以两个简简单单的文字呈现为了结果。
——就是这样的，没有任何的慈悲。
“……”
阿尔托莉雅自己似乎都有些惊讶于自己拥有的这样强大的力量。魔力充足到了从体内膨胀出来的水平，连宝具的出力都随之增强了。不过她也并不对此有多么地在意，毕竟，力量这种东西，越多越好不是吗？
“还有什么招数吗，Rider？你想要否定的人，可是马上就要打败你了。”
像是在挑衅似的，阿尔托莉雅向对方做着最后的阐述。
“到头来，还是蛮力决定了一切吗。理想、抱负、名声……这些我们曾所看重的东西，在圣杯战争里又起了什么作用？梦该醒了，Rider。你不愧你的英雄之名，你只是运气不太好，遇到了有着必须获得圣杯的理由的我而已。”
伊斯坎达尔和韦伯所在的地方，和阿尔托莉雅大概只隔了不到百米的样子吧。他清楚地听见阿尔托莉雅的话，也就做出了明显的应答：
“一面说着这些东西不起作用，一面又说你是因为有着理由才获胜的吗？Saber哟，该醒醒的是你啊。圣杯不是你所追求的那万能的圣物，看看你御主的姿态不就应该明白这件事了吗？你应该做的是毁掉圣杯，而不是被圣杯迷惑啊！”
“那又如何？只要愿望能实现，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它还是愿望机，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你本末倒置了！Saber！你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圣杯不是你要的东西！只能用恶意的手段来进行活动、侵占人的意识来作为自己的具现，你认为这样的‘圣杯’真的会回应你那美好的愿望吗！？”
阿尔托莉雅漠然地看着伊斯坎达尔。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你想要表达的东西，你是想骗我去放弃吗？”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Saber！你是想让那种东西玷污你的灵魂，把你的理想笑着当做取乐用的玩物吗？快认清圣杯的本质啊，Lancer已经被你的御主，圣杯的化身蒙骗过了，你觉得她就不会蒙骗你吗！？”
“……”
伊斯坎达尔做着最后的尝试，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想做的劝告是没有任何用的。阿尔托莉雅仍然用随时都可能再次解放的黄金之剑指着他，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不对。
并不是没有用处。
因为，在拿着剑的阿尔托莉雅的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两排清泪流了下来。
“Saber……？你——”
“但是……”
伊斯坎达尔本以为总算能唤醒她被控制了的精神，却在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被对方打断了。阿尔托莉雅那不起波澜的神色让这两排真切的眼泪都变得不那么真切，在几秒的停顿后，她用稍带迟疑与哭腔，却坚定的语气说道：
“但是……除此以外，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拯救。
只是拯救国家的话，她大可以把希望寄托给下一次的出战。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圣杯的存在，她就能继续她的探索之旅。可是，她现在还想要拯救名为“爱丽丝菲尔”的女性，想要拯救尚未出生就被决定了命运的所有。
要达到这个目的，除了拿到这次圣杯战争的战利品——万能的许愿机圣杯以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真是可哀。
是圣杯给予的精神诱导也好，是她把自己逼成了只看着圣杯的疯子也罢。事实所引向的结局，在最开始发生偏差的时候就无法改变了。
“果然，是这样吗……”
伊斯坎达尔也不得不露出遗憾的表情了。他由衷地感叹：
“最难征服的，果然还是已经鬼迷心窍的人的心么……”
“……”
韦伯经过好一阵的沉默不语，才又开口：
“Rider，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吗，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吧？”
“那就快——”
“嗯，我知道，所以，陪我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路就让我去为你开拓吧！”
“什……”
韦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就感受到背部的衣服被轻松地抓了起来。巨大的力量把他从战车上抓起，放到了地面上去。
“我没能打败Saber的话，你就不能成为我的臣子了吧。嘛，这还真是可惜，不过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必须承认做不到，男人是不会耍赖的！所以，既然你不是我的臣子，那我就不是你的王，你可以对我做出任何评价！要是有人因为我来责难你，那你就大骂我一顿，然后逃掉吧！”
啊——韦伯虽然在魔术的行使上非常地愚蠢，但用豪放的笑脸说出这话的伊斯坎达尔的话中含义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这位Rider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目了然。现在还有着“御主”这一身份的韦伯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又在阻止的话语说出口前缩了回来。
他觉得，不能践踏伊斯坎达尔的觉悟。
“不……Rider。不对，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不管怎样，不管你是赢了还是败了，我就是你的臣子。臣子是不能侮辱王的，更不可能临阵脱逃的。”
“……是吗？那，来自王的命令也是不能违背的对吧？”
韦伯颔首。
于是，伊斯坎达尔说道：
“吾之臣子韦伯·维尔维特，现在吾命令汝——重视你的生命，给我活下去！”
说完，“神威车轮”再次转动。
为什么，Rider会给自己下达这样的命令呢？
韦伯还不知道。
他或许要等到十年之后，长发批到了肩膀才能明白。
不过，他感到的也并不是疑惑。
他在朦胧的意识里，下意识地发动了最后的令咒。
“以剩余的全部令咒祝福，王啊……请您……无怨无悔地迎接新生……！”
红光闪去，在无光的夜幕下平添一份色彩。
看见伊斯坎达尔疯了一样的全力冲锋，阿尔托莉雅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和我作对？”
她并不希望毁灭别人的祈愿才对。看着对方即使如此还执着地要阻止她，她是真的不知道错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别人了。
如果她还有残存的良心的话，她到底会对此情此景做出何种感想？
“对不起……！”
她再次握紧了剑，泪水猛然模糊了视野。
为什么自己要哭呢？她不知道。
“我是真的……只能……这么做了……！誓约（Ex）……胜利之剑（calibur）……！”
透过盛满了泪水的双眼，韦伯看见的是那被黄金的光吞没的雄壮而磅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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