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秦利殇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忍着自己的怒火，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将这无耻的父母撕成碎片，随即对外道：“谢恒，太医在何处？”
谢恒轻声道：“秦大人放心，已经派人请太医了。”
宋子安看看那对夫妇，又看向了四儿。
四儿还在哭，但哭声却渐渐笑了，目光虽然仍直直地盯着那对夫妇，但不知是否是宋子安的错觉，他突然觉得，那双眼睛十分诡异，就像他的人，不像个孩子。
但秦利殇爱子心切，安茹意感同身受，是不会体会他的心情的。
“茹意，你先坐下，”宋子安掰过安茹意的脸，“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再如此生气，否则，我会让邱紫将你送回飘雪苑。”
安茹意抿了抿唇，也不屑再看那对夫妇，转头坐回了位子上，霜眉冷面，似有暴风雨正在酝酿。
宋子安暂时没有说话，看小儿病症的小太医很快就来到了祥云阁，看见四儿满头的鲜血就忍不住倒吸口凉气，也顾不上行礼，先给人收拾起来。
殿中无声，连哭声也无，小小的年纪，似乎也知道了失望和绝望，怔怔地出神，靠在秦利殇的怀里默默流泪。
老太医让人取了干净的水和布想将血擦干净，而后拿起剪刀，将四儿右脑勺的头发剪掉一块，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红肿、淤青、破口，一看就让人害怕的伤口，还正好伤在头上。
安茹意看得难受，眼中的情绪越见看不清晰，瞳孔好像无边无际的深渊，对视一眼，便能让人掉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老太医在来的路上便打听过孩子的情况，此刻更是忍不住怨了一句，“这天花没把小脑袋瓜烧坏，倒被自己的爹娘给弄破了，真是造孽。”
男人下意识将头深深埋了起来，心中却只道自己再也活不过明天了，近乎绝望地看着地面。
这屋子里坐的是什么人，他一个不认识，但这老人是太医，比太医更大的官，还在皇宫里当值，随便想一个就能轻而易举要了他们的命啊。
“完了，”男人了无生机地坐在地上，“逃了这么久，还是逃不过这怪物……”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痛得哎哟一声，定睛一看，竟是椅子上的扶手把。
男人惊骇地左右看了看，高坐的两人还是那么高贵深沉，带着沉沉的压迫气息，而秦利殇手下的椅子，却是不知何时断去一截。
“夫君！”妇人急扯男人的衣袖，“别说了。”
男人低下头，不敢再多言，精神一集中，求生欲又再度凝聚了起来，咬了咬牙，将所有的言辞都在脑海里过一遍。
老太医摸了把头上的冷汗，用药布将四儿头上的伤口包扎好，随即看向宋子安，道：“启禀圣上，四公子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莫要再伤了他的头才好啊。”
圣上？
当今皇上？那个将冷家三人活剐三千多刀、杀得西晋京城血流成河的皇帝？！
男人和妇人震惊地抬起头，却又立刻全身发软地跪倒在了地上，诚惶诚恐地闭上嘴，脑中想的什么话，此是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朕知道了，再替贵妃请一次平安脉。”
宋子安的声音好似自天外传来，夫妇二人只觉脑海里轰轰直响。
安茹意没有拒绝，只是目光依旧看着那对夫妇，太医抬了抬头，看看安茹意的脸色，又瞥了眼地上的夫妇，目露冷笑。
他西晋皇帝、皇妃为人刚烈，虽然年轻，却敢当面怒斥乌孙使臣，这对夫妇却偏偏撞到了他们手中，下场已是不言而喻。
太医诊脉后告退，祥云阁里，再度恢复平静。
良久，宋子安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朕。”
他没有说威胁的话语，但那夫妇二人已经胆寒，不敢不语，那妇人抬起头，看了眼四儿，又露出了嫌恶和恐惧，残忍地移开了视线。
“皇、皇上，这个怪……人，不是我们的孩子！民妇敢以性命发誓！”
座上两人好似高不可攀的雕像一样，静静注视着他们，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他们又听到了那个清冷的女声，“你说他不是你的孩子，有何证据？”
安茹意好像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声音毫无起伏，跪着的人却反将一颗心掉在了嗓子眼上。
男人急道：“这位娘娘，草民的儿子早在半年前就因为天花病死了啊！草民妇确定！因为他是我夫妇二人亲自埋进土里的！绝对错不了！”
安茹意眼波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了宋子安，却见宋子安眼中也是同样的情绪，显然是都想到了一块去。
宋子安思量半晌，正要说话，秦利殇却忍无可忍道：“胡说八道！你们说他死了，但他分明还活着！你们说他得了天花，但这天花又怎么会得第二次！”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孩子啊！”妇人终于崩溃了，“这位大人，求您一定要相信我们！民妇亲眼所见，是一个长手长脚的怪物将他挖了出来，他一出来就、就活了……”
“还敢狡辩！”秦利殇简直要气昏头，“那你们说，四儿现在是谁？！”
男人哭道：“这位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他分明死了，又怎么会活呢？恐怕是被鬼附了身啊！”
又是“附身”，安茹意皱了皱眉，突然问道：“你凭什么认定他不是你们的孩子，就算是死而复生，难道他就不是你们的孩子了吗？！”
“我们怎么不想他是？”妇人的声音蓦然小了，“娘娘，我们为人父母的，怎么就不想自己的孩子死而复生了？但是……但是他跟那怪物有牵扯，那怪物可是吃人肉的啊！”
男人打着寒颤，“皇上，我们亲眼看见，那怪物跟、跟在这孩子身后！而且还爬上了我们的房梁，看着我们狞笑，我们实在是怕极了啊！”
他们说得信誓旦旦，但秦利殇根本不信怪力乱神。
“按我西晋律法，遗弃子女，当受鞭笞三百！”秦利殇冷笑，搂紧了四儿，“你们不过就是在逃避责罚罢了！”
两个夫妇顿时心如死灰。
蓦地，安茹意突然开口，“四儿现在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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