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话。
薛套恒心中忽如火烧,略有些烦闷地皱了下眉头,想要起身离开,凌风道长却又紧紧抓住他,从袖子里慢慢拿出一块断角的玉佩来。
“还有这个,”凌风道长将玉佩塞进他手中,“将此玉佩随身佩戴,这上面沾了药人血,常佩于身,可驱百毒。”
安茹意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脖子上挂着的云母石,莫非,这云母石也是如此而来?那南蛮人可真会编故事。
薛套恒收了玉佩,随后抬起手,叹道:“好吧,我发誓。既承此物,若非退无可退,绝不打开木盒,否则——”
“不必了,”凌风道长忽地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即可。”
薛套恒挑眉,“不立个惩罚,道长就不担心薛某随时会反悔?”
凌风道长收回手,又恢复了那饱满的精气神,淡淡笑道:“生命不易,本是救人之物,岂能以性命做赌注?老道识人清明,你不是个不守承诺之人。”
说完,他又看向安茹意,“徒儿,去把四儿叫进来。”
看来事情说完了,不知为何,安茹意竟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像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里藏了什么惊天大秘似的,让她打了个寒颤,道:“是,师父。”
安茹意才走出去,薛套恒却又听见了凌风道长的话,“孩子,听说你要定亲了?”
薛套恒尴尬,没想到这事都传到了这里,“道长见笑,薛某至今仍无心仪之人,又何谈定亲?”
“你也年纪不小了,是该定亲了,”凌风道长如长辈般操心着后辈的婚事,竟又从蒲团里抽出张地契来,“这是老道的贺礼,收下吧。”
薛套恒目瞪口呆,“贺、贺礼?”
凌风道长点头,“收下吧,孩子,你一生命途多舛,但只姻缘,是顺风顺水的。人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那柳馨儿老道曾见过一面,是个洒脱女子。”
那也未免太洒脱了,薛套恒嘴角一抽,拿过地契一看,竟是京城郊外的一处宅院,地方倒还很大,他抬起头,又见凌风道长掀着自己的衣服。
“还有什么?”薛套恒问。
凌风道长胡须微颤,“不,老道是背痒痒。”
薛套恒:“……”
“对了,”凌风道长忽又补充了一句,“老道忘了告诉你,京平巷有个长了两棵梨树的院落,那也是你的地方,有机会,就回去看看吧。”
薛套恒目光一变,“回去?”
凌风道长嘴角扬了扬,看向门口,安茹意已经牵着那小小的四儿跑了进来。四儿眼中带笑,轻车熟路地扑上前来,“神仙爷爷,四儿又来啦!”
凌风道长拿出颗“糖豆”给他,慈祥地笑开,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卷薄书出来,“四儿乖,爷爷等你好几日,怎么才来啊,来,这是爷爷早年得到的拳谱,给你。”
“拳谱?”四儿嘟了下嘴巴,“为什么不是剑谱啊?”
“连拳的人都不胖。”凌风道长好整以暇道。
四儿眼睛一亮,“好好好,拳谱好!又威武又帅气!”
待几人从密室中走出来,那几人已经用过膳食,且有些无所事事地随处坐着,凌风道长难得看见这么多的年轻人,佝偻的身体都忍不住为之开怀,“茹意,把为师早先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早先,凌风道长为美人准备了几丸丹药,皆是他这么多年累积而成的救命之药,此次都拿了出来。
秦利殇带着四儿研究拳谱,薛套恒则始终将目光在木盒、玉佩、地契与凌风道长身上一动,谢恒与秦放仍如守卫,静守一旁,视线静静落在前方,那石头边上坐着的三人身上。
笑靥如花的美人,风华无双的天子,仙风道骨的奇人,还有那嘤嘤轻笑的昭丽,就像是时间最美好的一家人。任是旁人如何想象,也想象不到,在这山上,竟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
谢恒揉了揉手臂,“京城的雪再过半个多月也就化了,这山上恐怕一两个月都不行,贵妃娘娘如今健步如飞,可见身体大好,这老道果然厉害。”
秦放淡淡地点了下头,“娘娘吉人天相,圣上天恩庇佑,自然如此。”
……
“还有三个月,”安茹意抱着昭丽道,“师父说还有三个月,昭丽就能睁眼,这段日子给昭丽的药都是我配好了再那个师父检查,师父也说已有三成火候,半年后我若能掌握到七成,一切就不是问题。”
宋子安看着昭丽的小脸,心中一动,“半年之后,你就可以自己配药了?”
安茹意看了他一眼,默了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当初既然立下了承诺,我就会好好守在这里,两年不到,我哪里都不去。”
“为什么?”宋子安微露不解,“虽然他说两年,但只要能可自己配药,又何必一定要苦守两年?”
“因为他是我师父,”安茹意将孩子交给晚姑,手指拨动了一下温泉水,平静道,“师父后继无人,他用最后的生命教导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待在这里,直到两年,甚至于,将书房所有的东西都背下来。”
宋子安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眉宇之间,划过一抹失落。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他舍弃了安广能,却无法再逼安茹意舍弃凌风,他尊重她的坚持,就像她是他的知己,包容他的无奈。
温泉水波渐缓,映照着两人相坐垂眸,目光中,是各有所思和欲言又止。
安茹意无法否认,在适应了这山上的清净和自由后,她有些不想回那个偌大而嘈杂的宫殿了,那个时时注意宫规的禁地。
但她又想念昭阳,她想回去抱抱昭阳,半年了,他有没有长大一点,有没有可以开始咿呀学语,有没有忘了她这个母亲?
时至傍晚,宋子安抱了抱昭丽,那温暖的脸颊紧紧贴着,透出数不清的不舍。
“回去吧,再晚天就黑了,”安茹意看着他,“子安,我们会没事的。”
宋子安眼神微暗,“……好。”
秦利殇向凌风道长告了谢,率先走下了山道,众人一一紧随,安茹意送走了宋子安,又对秦放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了自己的洞箫。
箫身有凄楚,却更显豁达,宋子安走得很慢,慢到半路停下了脚步,回头仰望,但除了箫声,却看不见那人。
他们是知己,是连理,但为何他觉得,他们越走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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