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意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别人,只有宋子安,她梦见他策马狂奔,那颀长的身体熟练地控制着马缰,头上带着皇冠,脚下踩着龙靴,马匹就踩在云端上。
可他的身后,插着一把剑。
一把刺穿他身体的剑,宋子安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鲜血流了一地,马背和衣服都被染红了,他的目光却如初见时那般清澈,藏着惊艳,正对着她。
她好像距他很近,一张开怀抱就能拥抱他,可有时又觉得很远,无论怎么伸手,宋子安始终在离她一臂之外的距离,连头发丝都碰不到。
他向着她跑过来,一如初见那般飞扬真诚,令人心动,但是那血却突然扑满了他的脸,让她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子安!”
安如意飞身往前跑,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她回过头,见到的却是自己身首两异的父亲,他目眦尽裂地看着她,沉声喝道:“不准去!”
不,她要去,宋子安受伤了,她怎么能不去?她要去!
“爹爹,你放开我,”安茹意看着他,泪盈于睫,“爹爹,他不是有心的,他不是有心要害死你的,是我害了你,你放开我,我要救他!”
安广能眼珠一瞪,不甘心地看着她,头颅突然从颈子上离开,满带鲜血地落到了地上。安茹意愣住了,良久,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是她的手推了安广能,是她的手,可是,她的手上还放着一只手,安茹意怔怔回头,那始终未曾跑到面前的人却抱住了她,笑得就如他们分别时那般的深沉。
“茹意,别怕,不要害怕,他死了,安氏势力便没了,你就可以安心做皇后了,我也不用再担心后宫干政……”
血腥的梦吓得她仓皇大叫,蓦然间醒了过来,惊恐的目光犹疑未定,迟迟才看清黑夜中交错的轮廓。
是什么人……在打斗?
“小姐!”阮儿脸上带血,一把将人拉开,挥剑扫开劈砍下来的刀,喘息着道:“夫人你怎么样了?”
安茹意豁然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人情形脸色大变,秦放等人正被人团团围住,而她和阮儿还有几暗卫的情况也算不得好。
“我刚才怎么了?”安茹意大惊失色。
“夫人发了高烧,昏睡了片刻,”阮儿咬牙,将她拽到身后,“夫人别怕,我们一定可以活着的,天很快就亮了。”
安茹意目光一凝,再次查看战场,却见秦放竟是两手挥剑,边护着丁尚边与人打斗,一条手臂已经是血液乱崩,急得看向了另一边,那已经被吵醒的怪异商队。
他们竟真如那少年所说,没有插手,只是旁观。
安茹意被拽得踉跄,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自己收在怀中的玉箫,脑海里不断闪过自己从树上背过的东西。
她的包里还有一把沉眠的蛊虫,只是她还不能精确控制它们,也不知道它们会飞向敌人还是自己人,因此迟迟未动,但若事情迫在眉睫,她不懂也得动了。
然而燕雀峡还有八日,现在用了,今后遇到更大的危险,又该怎么办?
安茹意正迟疑间,忽见阮儿手臂上出现一条极细的银丝,两边都是挂的铁钩,稳稳缠在衣服上。这条丝线白日看不到,但晚上月光一照,反而明显了。
“夫人蹲下!”阮儿大喊一声,随后整个人都跳起来,猛地将银丝甩了出去,直接勾住了两个人,用力一拉!
安茹意只见眼前血色一闪,那两人脖子上便喷洒出血雨一片,向着她倒了下去。阮儿动作未停,又去帮助其它几个暗卫,仍旧护着安茹意。
安茹意却有些失神,那个钩子和银丝,她见过的。
……
阮儿的奇兵帮了大忙,天快亮时,秦放也终于将人拿下,尚能活动的人将死去的三名暗卫就地掩埋,却没有立碑,安茹意为他们添了抔土,抿紧嘴唇,又走向了秦放。
“你的伤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安茹意慎重道,“秦大哥,我没有麻沸散了,要给你重新调整下针线,你能忍吗?”
秦放无声点头,“无妨、哈,夫人不用害怕,时间紧迫,我们不能久留。”
安茹意看看阮儿和甲一,也不耽搁,拿出帕子替秦放擦了血迹,又取出一粒丹药和一片人参给他,秦放默不作声地生吞了丹药,将人参片含在口中,随即自己按住穴道止了血。
有了上次的经验,安茹意动作很快,一行人几乎没有更多异声,连声音都压得极低,秦放闷着头,不时睁眼看看安茹意,又继续坚持了下去。
一国皇妃尚且能如此镇定,他们这些男人自然不能叫人笑话。
小当家靠在马上,啧啧两声,“这群人也太能忍了。”
“我看是太冷了,那几个穿黑衣服的,行事风格很像杀手,”马荣道,“小当家,你看见了吗,他们甚至都没有给自己的同伴立碑。”
“事出燃煤,逃命都来不及,能够忍痛掩埋就已经费力了,刻碑?没看见对方杀人不手软?没准还把人拖出来鞭尸呢。”小当家冷笑。
马荣惊讶,“不会吧,我看他们就像是普通杀手啊。”
小当家摇头,“普通杀手杀不过就跑了,这些人却直到最后一个都不退,要不是有深仇大恨,要不就是不能退,谁知道呢。”
马荣沉吟道:“小当家,咱们跟他们在一起,不会有麻烦吧?”
“麻烦?”小当家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兴奋不已,“这还是我第一次送货,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不要命的人,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马荣讪笑,又看看安茹意等人,见他们安安静静得也不作声,想起方才突如其来的阵仗,这群人竟然没有往他们这边靠近求助,不由得又有些佩服起来了。
“祸水不东移,这群人倒是有骨气的,”马荣问道,“小当家,要不咱多休息一会,给他们时间歇口气吧?”
“歇什么歇,”小当家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他们请的保镖,能跟上来就跟,跟不上来拉倒!”
马荣嘴角一裂,“是、是啊,哈哈哈……”这也太冷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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