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想哭的,但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外流,甲一沉重的喘息就在耳边,峡谷里的风声也在对她耀武扬威,好像在嘲笑,或是在鄙夷。
让你跟他闹脾气,让你恃宠而骄,现在好了,他再也不会跟你闹脾气了,这世上全心全意宠爱你的人,都因为你要离开了。
安茹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她好后悔,悔恨的泪水几乎让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随时都要倒下,可她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擦干眼泪,扶着宋子安玩往跑。
正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快走!”
甲一一愣,回头看看战场,脸色蓦地变了,“糟糕,是贼兵来了!难怪我们藏在暗处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该死!”
甲一忽然停了下来,安茹意急喘了口气,“甲一?”
“娘娘,甲一不能送您和皇上回京了,”甲一咬了咬牙,一把抓住身边的暗卫,“你腿脚好!背着皇上赶紧走,记住,就是你们都死了!皇上也不能死!明白吗?”
那人怔了一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同另一人手忙脚乱地将宋子安背到背上,“你保重。”
他是想以死断后,安茹意豁然反应过来,微微伸了下手,却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被其他人推搡着离开了原地,“娘娘快走!”
甲一送了她一路,从太平城开始,一直到燕雀峡谷,对宋子安来说,他是仅次于谢恒的心腹。
安茹意气喘吁吁地往前走,回头看了眼战场,却分不清哪个是甲一,只看到徐郑尖锐的冷笑。
“你们不必耽搁,先追上他们!别让宋子安逃了,否则后无穷!”
“放心吧,那小皇帝逃不掉。”
不,他能逃掉。
安茹意狠狠闭了下眼睛,扶着宋子安,再也不曾回头,哪怕身后万马千军,她只想护着宋子安,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安茹意的速度竟然又提高了些,不知跑了多久,能背着宋子安的人越来越少,分兵追来的人紧紧抓住他们的尾巴,好像怎么逃都甩不掉。
“皇上,娘娘,你们保重。”又一个人向他们辞行。
安茹意低低地呜咽一声,眼睛里都是血丝,贝齿将下唇咬出了长长的伤口,却不敢回头。
一回头,她怕自己身后一个暗卫都没了,全都是追兵,全都是。
他们又跑到了一个分叉口,泥泞的路只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背着宋子安的暗卫忽然停了下来,顺着那块干净地方往上看,看到一簇草叶茂密的小林子。
“怎、怎么了?咳咳,”安茹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没路了吗?”
“不,”暗卫回头,眼里竟然露出了笑意,“我们有路!娘娘,泥泞之地上都是脚印,所以他们能够追到我们,娘娘……如果我把皇上交给你,你帮保他平安吗?”
安茹意有些没听明白,那暗卫却没有给她听明白的机会,竟将宋子安往那斜坡上送,安茹意一怔,也连忙爬了上去,“我们去哪儿?”
那人将宋子安放下,又将草木都翻腾了起来,同另一人对视一眼。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只剩下了两个人。
按住安茹意的肩膀,那人道:“娘娘,他们骑马,我们马匹已散,根本跑不过。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脚印引开他们……娘娘就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出声,星墨阁下一定会很快赶过来的!”
“不、等等!”安茹意眼睛一红,近乎半跪着抓住了他们,哽咽道:“你们不能走,如果、如果子安出了事怎么办?我搬不动他啊……”
“没有时间了娘娘,请转告皇上和谢统领,我等暗卫,能为皇上和西晋尽忠,死得其所!”
那人将安茹意的手狠心推开,同自己的同僚跳下了山坡,对着安茹意行了个礼,便大跨步地在泥泞路上抛开,淤泥飞溅,头也不回。
安茹意怔怔地看着他们,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直至人终于不见了,才失力跪坐在地上,看着鲜血淋漓的宋子安,再看看手脚发软的自己,一股深深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低吼了一声,浑身发抖地缩在了宋子安身边,看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嘴角慢慢流出一丝鲜血,濒临崩溃。
忽然,她听到了马蹄声,纷乱、叫嚣着的声响毕竟了小小的山坡,又在岔路口停下。
安茹意捂住自己的口鼻,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外面穿着带血盔甲的人,瞳孔不自觉地紧缩着,将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宋子安的身上。
好半晌,他们才顺着暗卫离开的路线抛开,安茹意精神顿松,随之而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漆黑。
……
清泉叮咚,林羽椽动,规律的敲击声在耳边咚咚作响,猝然唤醒了沉眠的灵魂。
“子安!唔!”安茹意腾地坐了起来,脑海里却天翻地覆地搅乱着,又将她打回了原地,天旋地转的恶心感伴随而来,几欲呕吐。
下一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因为有人在她头上扎了一针。
熟悉的药味顺着鼻尖游入,安茹意手指一颤,眼睫抖了抖,一双如藏清波的眼睛缓缓地再次睁开,入眼却是成排黄竹,幽篁迷离,枯叶成群而落,静寂而温暖。
“姑娘?”一只手在眼前晃动,半老沧桑的声音随之响起,“可还看得清吗?”
“老爷爷,她还没醒呢。”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茹意一惊,循着手指望过去,却见是个慈眉善目的灰发老者,五六十左右,面带红光,目露祥和,很是慈爱,叫人不自觉地安定下来。
她坐起身,愣了良久,才彻底恢复意识,慌乱地四处环视。
竹屋雅致,背靠青山,面朝层峦,底下扑着兽皮毯子,老者坐于竹凳之上,而在他的身边,弯弯瞪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她,“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弯……弯?”安茹意微怔。
“就是我啊,”弯弯大喜,“姐姐昏倒在路上了,是弯弯叫人来救你的,弯弯找了好久才找到人呢,就是这个老伯一家人啦。嗯?姐姐?你听得到吗?”
安茹意总没反应,弯弯都不由得怀疑她聋了。
不想下一刻,安茹意就猛然抓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吓人,“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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