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之女被救出来之事,已是满身伤痕,痛不欲生。
那掳人离开的员外仓皇叩头道罪,逃过一劫,然而临危之刻,真心假意各人知道,慕离好生安慰了那名女子,叫人将之送了回来。
老伯一听那员外郎未死,心下也发憷,连连道谢后便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想必会找个极远的安生地方休养生息。
队伍再次出发,速度依旧不紧不慢,气氛却沉闷了许多,慕离好似在为那父女伤心,因此救人之后,面上不喜反忧,直过了半个时辰,依旧是愁眉苦脸。
慕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不可能和莽夫争锋,自然也不可能选择莽夫的做法,救人一时反而会给人埋下更大的祸患,他不可能想不到。
救人之举,老伯与其女儿千恩万谢,村民争相赞颂,他广扬临淄王之名本也无可厚非,但出村却是这般愁思,宋子安冷眼瞧着,却不知究竟是对那对父女怜惜,还是觉得愧疚,抑或,只是为了装模作样……
若是前两者倒还好,若是为了在他们这群陌生人面前还要装模作样,那其人未免就太可怕了。
宋子安缓缓收回视线,目光直视前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慕离,方才所见,亦不入眼,只做过眼云烟,见过即忘,不再留心。
时间慢慢地过去,几人走到一出密林暂歇,宋子安从前方下马,将昏昏欲睡的安茹意也抱下来,见她睡眼朦胧,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的味道,哭笑不得,“晚上不好好睡,白日赶路才来打瞌睡,也不怕从马上摔下来。”
“我也想好好睡觉啊,”安茹意揉了下脖子,“肩膀被硌得疼,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浑身酸软得很,唉。”
“那也等会再睡,”宋子安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头上,“我去拿些干粮,之前在村中备了些软糕,十分受用,你也吃些东西。”
说完,宋子安便又回头去翻马身上背着的包袱,安茹意还伸手揉着脖子,眼角忽然闯入一片蓝色衣角,手臂顿时一僵,勾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慕大人,”安茹意抬头看着走近的慕离,好似有些惊讶,“慕大人是来找夫君的吗?”
“不,我找你,”慕离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盒出来,递给她道,“秋冬之季,极易天寒,我观秦夫人似有体虚之争,必是寒气入体,夜晚方无法入眠,此清风玉糕涂抹于脚底,可驱寒散凉,特来送予秦夫人。”
安茹意不想接受,因此并没有伸手,只是受宠若惊道:“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慕离直接将玉盒放在了她的身边,又顺便拿出了个手帕包着的物件放在旁边,淡淡点头,“长途跋涉,秦夫人还是多加保重,否则慕某会担心的。”
安茹意:“……哈哈哈,慕大人过滤了。”
慕离再不多说,转头又去了自己的地方,因为身后宋子安灼热的视线几乎将他刺穿了,好像要杀人般的凌厉。他扬了扬嘴角,扶风轻摇,却丝毫没有为之惧怕,反而带上了些许玩味。
一路无聊,如此,倒也可得消遣。
宋子安却没有消遣的意思,他快步走到安茹意面前,看她已将慕离送来的东西拿了起来,下意识就像伸手丢掉,但理智却制止了他。好歹这里也是慕离的队伍,不能太出格。
“这是什么?”宋子安将药膏收了,又打开手帕,不由挑眉,“桃花酥?不嫌粘牙吗?”
“你都说了这是酥,又怎么会粘牙?”安茹意接过软膏,放低声音,“到底是他好心送过来的,你可别扔了,我且收在身上,路上当个零嘴也好。”
宋子安定定地看着她,安茹意有些莫名,待要发问,却见宋子安一口将三个桃花酥塞进嘴里,只噎得喘不上起来!
“诶?你干什么?真是……”安茹意忙拔了水囊塞子递水给他,哭笑不得地伸手替他拍背,“这那是能一口闷的,你也不怕把自己的闷死,快喝水。”
宋子安的确差点被闷死了,但到嘴的食物再吐出来更加不好看,因此只能往下咽,闹出的动静却又让星墨笑得直不起腰,大声骂着他蠢。
宋子安梗着脖子瞪了眼星墨,自己倒也觉得有些丢脸,坐在安茹意身边嘟哝道:“你都长胖了,还想着零嘴,娘子,人还是要往竖着长、嗷!”
安茹意脸红地掐他的腰,“胡说八道,我哪里横着长了?那冬日不、不本来衣服就穿得多嘛。”
说着,她又不自觉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觉着长了多少肉啊,哪里胖了?目光诡异地扫向宋子安,“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吃他的东西,故意这么说的吧?”
宋子安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从容,“我像是这种人?”
那……还真是没准,安茹意嘴角一抽,愤愤地将软糕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心里也泛上了些许甜蜜。她往宋子安肩上靠着嘴角缓缓勾出一丝笑意,就像慢慢盛开的美人蕉。
“我们还要走两天吧?”安茹意问:“你有想好我们到时候该怎么脱身吗?”
“不用我们想,”宋子安看着幽深的树林,漫不经心道,“二哥不是先一步离开了吗?我们只要‘随波逐流’就好。”
安茹意挑眉,将下巴放在他肩上,似笑非笑道:“那时候你们根本来不及交换计划吧,怎么这么笃定他会回来帮忙?”
宋子安高深莫测道:“娘子这就不懂了,这就叫默契,当时的情况,我们总要有个外援才好。况且没了他,不还有个马帮?”
“马大当家不是要去救小当家吗?”安茹意奇怪。
“马帮起源于运送物资,走得便是山路野林,”宋子安说得胸有成竹,“被逼入山林看似他们是没有退路,但他们也不是傻子,为何偏偏躲到山林?因为,那是他们的地盘,而将兵行军,多在大路,于此一道,不及也。”
所以,在林子里待着,也许对他们而言,反倒是最有利的。
安茹意恍然大悟,细想片刻,也不由笑道:“这时节又是冬日多雨,就是他们要放火烧山也烧不起来。”
“娘子聪明。”宋子安侧头笑道。
突然,数道黑影从天而将,不偏不移,正好降落在……星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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