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留,爷爷给你的书这么快就看完了吗。”
长留一踏进禁书室,那个苍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爷爷!”
长留应了一声,将昨日借的书拿来出来。厚厚的书从长留手中飘到半空,老人又问,“你可找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我······我不知道······爷爷,你知道有哪个厉害的术师是以晨曦为意象的吗?”
器灵听到长留的话停顿了片刻,说,“以晨曦为意象的术师有很多,我们学院里便有,你也认识的,杨邑那个老太婆!”
器灵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还算平静,说到最后却是带了几分火气一般,讲得凶巴巴的。
长留在心中笑了一下,想着杨邑奶奶也真是厉害,就连器灵都能被她惹到。
杨邑是晨院的院长,一个看起来就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按说厉害的术师都有修改自己容颜的能力,只要想,是可以一直维持住自己年轻时的容貌的。但是学院中的大多数老师也许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些或是有威严一些,便也会故意给自己脸上添一些皱纹之类的,或是至少看起来不要那么年轻。
不过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会像杨邑般,放任自己苍老。她的脸看起来就如同没有灵力的那些老太太一样,满是褶皱,上面还生着些斑,一头白发早已没有了光泽,平时都是紧紧地盘在头顶,一丝不苟。
长留在学院长大,自然是认得杨邑的,他知道杨邑奶奶是个很好的人,但也是个很凶的人。她对于学生要求都很严,只要有一点不合规矩便会重罚。而对于学院中其他的老师也一样,哪怕是看见谁的衣服扣子没扣好,她也会凶凶地说两句。所以学院中的师生都是怕她的,原来赫岚在时,除了长泊,也就只有杨邑能管得住他。
不过长留不怕杨邑,他从来都觉得杨邑只是一个嘴上凶了一点的长辈。在长留小时候,长泊有时很忙,就会摆脱杨邑来照顾长留,长留有什么衣裳破了,胳膊磕了都是去找杨邑。杨邑会把他抱在膝盖上,让小长留缩在她并不太宽敞的胸怀里,一边为他治疗伤口,一边哄他睡觉。
长留笑了一下,似乎是回想起了从前幸福的时光,但随机那一个笑又变成了苦笑。他何尝不知道杨邑的意象是晨曦,但是杨邑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母亲?
器灵似乎看出了长留的失落,又说,“小长留,你可知道杨邑为什么和别人都不同吗?”
“嗯?”
长留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器灵的意思。
“她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器灵顿了顿,长留没说话,等着下文。
“杨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
院长室内,长泊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那双有些肿,却异常亮的眼睛,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朝逢也就那么一直定定地看着长泊,抿着嘴唇不说话。
长泊本是想搪塞两句的,看着朝逢的目光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将那些敷衍的话说出口。沉默了半响,长泊说,“孩子,我不知道。”
朝逢等了许久,却没想到等到这样一个答案。她是想过长泊会敷衍她,就像宗成峰一样,总说不知道,不知道。但是朝逢清楚,他知道,只是他不想告诉自己罢了。于是问了两回,朝逢便不再问了,她明白除非宗成峰自己想说,否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的。
但是长泊不同,长泊说的这个不知道,朝逢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她同样也看出来,长泊的这个不知道后面,还有很多的知道。
“那院长可知道,血巫一直喊的风鸢是什么?”
朝逢再看过去,便知道自己问对了。
长泊长叹一声,想这丫头怎么这样聪明,一下便问到了他知道的地方。长泊是来从不骗学生的,但他也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她。
“风鸢一个是女子,曾经也是这学院中的学生。”
长泊到底还是捡了一些不甚重要的话说。
“那她现在······”
朝逢眼睛一亮,她终于找到了关于她身世的线索又岂能轻易放过。
“人们都说她死了,死了快一万年了。”
长泊的眼睛看向窗外,在视线的角落,隐约可以看见擎苍塔。
朝逢瞪大了眼睛,似乎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一样。随后,朝逢低下头,对长泊道了一声谢,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长泊看着再次紧闭门,长叹一声,将那一句,“可是我知道她没死,她还活得好好的。”咽进了肚子里。
朝逢刚出了院长室的门,眼泪就顺着脸颊掉了下来。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难受,不是因为这一次线索断了而失望。而是十几年来积攒的所有失望一起迸发了出来。她从很小的时候便不再为自己是一个孤儿而难过。但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可以忘记这些事,而只是选择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将这些情绪东一点、西一点地藏起来。
朝逢一直跑到静心湖畔,跑到一般没有人去的角落,看着平静的湖面,里面有个眼睛肿起来的小姑娘。
“我是谁?”
朝逢问湖中的自己,长留也问心中的自己。
他从藏书阁出来之后,直奔晨院。走在路上,他不断地回想发出器灵爷爷给他讲的往事,一边不断地问自己,“我是谁?”
待他走到晨院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一个青年刚从杨邑的办公室出来。那个师兄长留看着有些眼熟,不过没想起来名字。长留看他脸上似乎有些忧虑,也没搭话,便直接敲了敲门,走进了杨邑的办公室。
“杨奶奶?”
长留一进门就看见杨邑如往常一般坐在那里,她脸上也像刚才那个师兄一样,有些担忧的样子。
杨邑看到长留进来,挤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向他招招手让他过来。长留走过去,坐在杨邑身旁,与她随意说着什么。
一直到他离开,长留也没有问关于杨邑的女儿的事,他开不了口,不过他也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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